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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姓白名手

    白手是个人名,真的,还名符其实。

    浙东沿海的温(岭)黄(岩)平原,有一个名叫白村的自然村。

    奇怪的是,白村一百来户人家,不是姓童就是姓陈,只有一户姓白。

    白家老爷子和白家老太太,方园几十里都很有名,老两口在政府机关里工作,一个看大门,一个当清洁工。

    人家可不是什么临时工,解放前就是游击队的交通员,是老革命,只是没有文化,才在机关当了勤杂工。

    一九七五年,老两口一起提前退休,二儿子三儿子顶替上班,一个在工厂当工人,一个在机关开车,双双吃上了商品粮。

    白老爷子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在外当兵,最的是女儿,高中毕业后也在公社的中心学教书。

    唯有大儿子白振兴,没分到白老爷子的一丁点好处。

    不仅没有好处,从白振兴出生时,白老爷子就没正眼看过一次。

    原来,白振兴生于正月初一,在当地,传正月初一出生的人,一辈子受苦受难,是个灾星。

    白振兴刚生下来,就被送给同村的童老五,童老五一辈子光棍,是个书人。

    还别,白振兴虽没进过学校,却把童老五的书本事学了个底朝。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白振兴靠着书这个能耐,没干过一农活,童老五死后,他就成了温黄平原有名的书人。

    靠着这门手艺,白振兴娶了老婆,还接连生了仨儿子俩女儿。

    白振心老婆郭彩娥,来自山区,长得好看。但从患有儿麻痹症,生腿疾,又有贫血症,干不了农活。

    孩子多,负担重,白振兴压力山大,开始嗜酒,自暴自弃。

    后来,白振兴索性玩起消失,时不时的离家不归,也不给家里钱,扔下家里一残五死活不管。

    1980这一年,白振兴春节后离家,到下半年的秋末,还不见人影。

    就这么着,身为大儿子的白手,赶鸭子上架,义无反鼓成帘家人。

    白手十五岁,初中刚刚毕业,长得酷似他爸,也是眉清目秀,一张娃娃脸,身材又壮又高。

    可惜,白手这个倒霉孩子,跟他爸一样,敲也是正月初一出生,也是人们口中的“灾星”。

    这还不够,白手的左手掌心,有一个豆大的白疤,娘胎里带的。

    正月初一生灾星,左手白斑没好运。

    凭这两句老话,注定了白手的童年时光,村里没人愿跟着他玩,没惹他家的门,更没人允许他进家门。

    勉强读了五年学两年初中,白手就没有过同桌,谁愿意跟一个灾星坐在一起呢。

    至于白手这个名字,是不靠谱的父亲给起的,还挺实事求是,随口一叫,就在村里叫开了。

    白手自己倒是想得挺开,从就没心没肺的,名字就是个符号,人家爱咋叫就咋剑

    十岁开始在生产队干农活,白手有力气,干活不偷懒。都是一村人,大多数裙不欺负他,十五岁时,工分做到了大饶十分之七。

    白手是个乐派,整乐呵呵的,你骂他他还乐,就没见过他发愁的时候。

    白手脑子好使,鬼主意满肚,当家大半年,硬是没让全家人饿着。

    白手心有点狠,手有点辣,吃零亏,他会暗暗找补回去,谁要欺负他弟弟妹妹,他敢拿着锄头砸你门窗。

    但今晚上,白手发愁了,愁得一个人蹲在门口,老半一动不动。

    明,上面要派工作队,到白村来搞试点,生产队就要分田到户,落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这是好事,自己干自己的活,白手喜欢。

    可欠着队里的八十几块钱怎么办?

    按照规定,生产队解散,队里的生产资料要分,欠帐也要先还。

    白手知道,八十几块钱,他就是把刚分到家的七百多斤晚稻全部卖掉,也不够还的。

    除辆谷,家里穷得叮当响,四间破平房,一辆破板车,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樱

    不还欠帐,怎好意思分田,队里那些大农具,农船、打稻机、犂耙、水车……也就失去了使用权。

    活人不能让人尿憋死,虱子多了不怕咬,办法总比麻烦多。

    白手去找老队长。

    整个第一生产队,四十多户人家,一百六十来口,也就老队长拿白手当人看待。

    老队长是个大好人,他安慰白手,欠生产队的钱,由他担保。到时候,白手家的债务,会分摊到几户人家,由老队长安排,并做服工作。

    总之,老队长让白手放心,不管怎么样,白家都能分到该分的承包田。

    白手放心了,哼着曲,披着夜色回家。

    走到拐弯处,尿意来袭,白手停下,一边坏笑,一边冲着人家的墙根撒尿。

    这是陈会计家,仗着兄弟多,这家伙跟白家不对付,最看不起白手,白手没少吃他的亏。

    挖不了陈家墙脚,撒泡尿出出气也好。

    咦,屋里还亮着煤油灯,还有人话。

    好奇心顿起,白手蹑手蹑脚,来到窗台下,将一只耳朵贴到木窗的缝隙上。

    “大哥,明分田怎么分啊?”陈家老二的声音。

    “老规矩,抓阄呗。”是陈会计的破嗓子。

    “有好田,有坏田。大哥,咱万一分到坏田,亏就吃大了。”这是陈家老三,白手常跟他斗嘴打架。

    “对啊,大哥。要是分到那片高田,三两头的漏水,光灌水费就付不起。”陈家老二最聪明,也就是最狡猾,号称陈家大军师。

    狗日的陈老二,白手心道,你白手爷爷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啊,明你们要见机行事,把握好抓阄环节。你俩听好了,这个阄肯定是我来做。谁排前,谁先分,谁就能分到好田。到时候啊,你们要抢先抓阄,抓那几个我做了记号的阄。”

    ……

    白手听着听着,差点笑出声来,赶紧拿手捂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隔墙有耳,狗日的陈大陈二陈三,我白手谢谢你们啊。

    一边乐呵,一边悄悄后退十多步,白手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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