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一件信物
车到了松柏村,停在村项目办公室门口,尹贤仁给东干事打电话,他说:“马上来。”电话的声音比较大,很清晰地听到话筒发出的声音,听起来东干事做事还是比较快,效率高,值得肯定。
大家下了车,在村项目办公室门口等。村项目办公室一般不开门,有事才开,比如村民要开证明、盖公章的,都会到办公室来。聪明点的,会提前跟凌汉韶打电话约,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愿意打电话,很少有不打的,除非那些特别吝啬的才不打。传统观念认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凌汉韶嘴上就没毛,可能办事就不牢。找一个老成点的,成功率就高一些。
电话取代了书信,成为当今社会特别流行的交流沟通工具。在山区,手机的作用更大,因交通不便,打电话可以省掉很多油和精力以及力气。山路崎岖难行。没有大事,就不必亲自登门传信。
东干事的家在附近住,大概不到一里地,很近,他出现在大家面前,却用了半小时。很有可能在家喂猪,或者在家做别的事。更有可能是不高兴,就是不喜欢尹贤仁他们住在村里,这个是危险的信号。不清楚东干事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还需要进一步观察才清楚。这个需要继续观察,不是一蹴而就的。
他面无表情地说:“你们来了。”那种语气,好像刚才被人打了一顿,无处伸张怨气,在他们面前发泄了,他的脸色就像电脑的显示器,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表情明确告诉他们,不要这样,如果你偏要这样,还是按照我的作法来做,不然的话,怎么配得上东干事的称谓呢?
薄司机一看这阵势,清楚了,心里早就算计好了,这是东干事的晴雨表,知道晴转多云,或者大雨,或者小雨,都很清楚,他就满脸堆着笑说:“不好意思,才送走单监督,接回来‘一把手’,昨晚又被牌友们拉过去斗了一晚上,送出去不少金子。今早又送几位先生到你这里来,忙死了。”
听到这话,东干事有了兴趣,听了他说的话,知道是同道中人,看来,东干事从薄主任那里赚了一些钱,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今天来,可能还是有希望再赚点,要不然,跟尹贤仁这帮人怎么玩?看着像正人君子,玩不起来,想到这里,他笑着说:“那你不会改天再来,他们就是喜欢趁人之危,利用你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好打你的主意,送了金子还是小事,小心情人吸了你的精倒是真的。”
“哪里有什么情人?一个就够了,贪多嚼不烂。”薄司机说。
“你骗季柯南还差不多,骗不到我,开开玩笑,你那么有钱,没有情人,鬼才信!那么多钱,怎么花?不是给女人花的吗?死了又带不走。你说是不是?”东干事说,眯缝着眼睛,好像突然遇到了强光一般,眼睛被刺,自然保护起来。
“现在的情人是个鬼,不缠不后悔。”薄司机说。
“你现在还年轻,有的是精力,也有钱,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的。”东干事说。
“人都五十多了,快退休了,还年轻?说正经的,这些先生的行李都拉来了,你不会让我再拉回去吧?要是这样,下次我就不和你玩了,看你怎么过瘾,看你赢谁的钱?”薄司机说。
“哦,那怎么会呢?你别说这话,我哪次赢过你的钱,都是我给你发工资,你摸着良心说,有一句假话,我下次一定摔跟头,放心吧,我已经找好了一家,等一等,我跟他打个电话,让他把钥匙拿下来,我们现在到村项目办公室办公室等。”东干事说。
东干事和薄司机不是一个等级的,在打牌方面,东干事不玩大的,小赌怡心,大赌伤心,在养生方面,东干事还是很注意的。不管大赌还是小赌,都是一种生活方式。人到这个年龄,有了社会地位,有了金钱做铺垫,儿女都已经长大,分家另过,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有了自己的生活圈,也就算可以了,不图别的,只要每天过得开心就行,这个纯粹是娱乐,老年人玩手机,眼睛不好使,看电视,也没啥意思,打纸牌,还是有些趣味儿,纯粹是打发时间,免得闲得无聊。
大家在办公室坐定,墙上挂着工作人员公示牌,上面是全村工作人员的照片,看上去,都不是美容加工过的,都很原始。对面墙上挂的是村里的领导结构图,再就是一些调解的图标,说和为贵的道理,实际上大家都懂得,不过不想贵,只想自己不吃亏就行。
有两张办公桌。干事没要办公桌,其中一张是副主任的,上面放着电脑,另一张是妇女干事的,可以作为妇女干事办公用的,调解主任和妇女主任共用一张桌子。看起来,东干事没有办公桌,他喜欢随时随地办公,这个就是值得推广的地方。
谁有事谁就用,平时没事都不用,闲着。
季柯南心想,东干事的办公桌就是两张桌子,一张是牌桌,在桌子上可以创收;当然,也会亏本,在原则问题上,毫不妥协。输了钱,就得给,赢了钱,就得要,有来有往,非常合宜。来而不往非礼也,也不像村干事的样子了。
妇女主任负责全村的妇女健康卫生,还负责发放一些健康用品,比如一些药具,都在她那里保管,她既是专干,就有专柜,里面有锁,钥匙由她保管。她和乡协调处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村里的妇女情况,要随时和乡里互通信息,因健康卫生工作是乡镇协调处抓的主要工作,他们就是干这个的,不弄清楚,上面追查下来,真实麻烦。
健康卫生工作实行一票否决制,发现问题一个,整个县都受影响,关系到县里负责人的升迁,关系到他们的前途,因此,他们重视得要命,出现一例健康卫生问题,就可以影响负责人的前途,这事,绝对不能犯错,因此,从上至下,都严格抓卫生防疫健康工作,层层加压,到了基层,压力巨大,就像高层建筑,最底下的,就是压力最大的。
那人来了,站在门口,左右椅身子,害怕见负责人,害怕办公室。还好,村项目办公室办公室在一楼,没有那么恐怖,对于常在牌上、猪圈旁、田间地头见到东干事的人来说,总觉得在办公室里见东干事更放松、更自在。
东干事知道他的想法,就站了起来,说:“这是房东,名叫钱功吉。”
他站在门口不进来,东干事走出来,季柯南他们也跟着,东干事介绍说:“这是慈善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他们想要看看你家的房子,看的中,就租,看不中,就再找,麻烦你开一下门。”
“没问题,没问题。”钱功吉说。
钱功吉介绍说,房子是她女儿的,他女儿一家在夷陵市租房住,在那里上班,在村里的房子就空下来了。里面的功能都还有,先看看再说。他一边解释,一边开门,对于这个让人惊讶的访客,不知道如何做,从来没有外人来村里租房住,只有村里人到城里工作租赁城里人的房子,现在这个现象看不懂,要租房就看看,看不中再说看不中的话。
这是三层楼房,一楼看起来空荡荡的,几根柱子,上面架着横梁,都是混凝土钢筋,看起来都有防震的意识,如果遇到地震,这房子可以抵抗至少八级地震,一眼看上去,非常结实,看来还是框架结构的,在这样的房子里居住,安全系数还是挺高的。
不过,这房子是毛坯房,还没装修。到楼上看,也差不多,卫生间没水,啥都没有,电插座也不够,还得自己添置,这样的房子,很多年都没住人了,突然住人进去,恐怕有些恐怖,感到心里发虚。另外,要做的工作很多,不能拎包入住,而是装修后才能住,像是在大房子里开荒才有吃的一样。看起来困难重重,这是东干事给下马威吗?东干事可能让尹贤仁他们知难而退,你要住村里,就给你一幢空荡荡的房子,看你住不住。这是在将尹贤仁的军。
房子里空荡荡的,说话都有回音,在里面打台球还行,或者打乒乓球网球羽毛球都可以,总之很大,很空,也适合做仓库。这么大的房间,住的人少了,还真有些麻烦,起码打扫卫生起来就很累人。要说勤快,尹贤仁和季柯南都算不上。谁来打扫卫生?且要住三年五年的,岂不让人郁闷死?
东干事以为他们就是农民工,这个称呼,从宣统县就开始了,然后通过单监督和东干事的私下交谈,从而灌输了这个思想,因此,这个毛坯的建筑物里,就像有一群民工,才修建好了房屋,但是老板没有及时结清工钱,农民工就在新盖的房子居住,等工钱发了才走,这种情形,经常出现在报端或者微博上,东干事这样的安排,就是要做到符合人们对农民工的理解上。
农民也是人,农民工也是工人,没有农民工,就有有城市,也没有乡村。冯菲菲顺应单监督的调侃,就真的说她的属下是农民工,实际上是在出卖她的下属,她只要巴结好了上司,就不用担心她的下属造反,也不会担心下属会闹翻天,这是他们取得的一致看法。
她的下属都很听话,不会闹事,更不会抗议,说他们是啥都行,把他们的老家说出来,以前做什么,所有的她所知道的隐私说出来,都行,只要能博得她的上司单监督的欢心就行。当然,冯菲菲也是工具,是单监督的工具,在单监督面前,还是很小心的,生怕弄错了,得罪了单监督,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单监督知道了他们的隐私,就向东干事说,造成工作人员在东干事心目中的地位降低,自然不配合,做不好工作,后来又请来了单监督来调解。单监督当然高兴了,在城里呆时间长了,就想出门走一走,换换环境,高兴高兴,调解工作也是工作,吃吃喝喝也是工作,临走再拿一些东西回家,在老婆面前显摆显摆,以弥补肾功能的不足,让老婆从另一方面得到一些满足,那当然是好事了。工作也做了,好处也得到了,一箭双雕,好得很。何乐而不为?
薄司机说:“我有事,本来还想和东干事一起打牌的,可是,现在不行了,请几位先生把行李放下来吧。”薄司机很清楚东干事,一玩起来就忘了时间。输了还想赢回来,赢了还想赢。不说散伙,谁走都不行,谁走下次就抓谁,抓到了再来。
尹贤仁说:“好的。”
多哥没有表态,以后他在这里的时间少,他说:“我觉得在哪里住都行。”他轻描淡写一说,十足证明了他不关心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这个村,该是尹贤仁和季柯南的,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好了。多说话,不见得是好事。多哥行走江湖多年,也知道这个常识。
尹贤仁说:“大家都很清楚,办公室要求我们要住在一个比较独立的房子里,房租费、水电费都是我们承担。不如先把行李卸下来,让薄主任先走,我们再做调整,骑着骡子找马,总比现在手里啥都没有要强吧?”尹贤仁说完这话,眼角瞟了一眼季柯南,季柯南装作没看到,其实季柯南已经看清楚,这是在征求季柯南的意见,又不想让东干事他们看出谁是老大,免得东干事他们趁虚而入,逐个腐化他们三个,尤其是季柯南和尹贤仁俩人,多哥不常在这边,想要腐蚀都不能办到,除非隔山打牛,有了这个功夫,多哥也难逃一劫。东干事是老江湖,在处理事情方面十分在行。季柯南不能比,没有可比性。农村工作的复杂程度,完全超过季柯南的贫瘠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