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总得给个说法
但凡当皇帝的，总有那么几分自恋，以为全下无论什么人都要把忠心自己当成第一要务，如果不忠心，那便是错，那便得死。
可袁狗剩这些人，并不是那些自读圣贤书的书生，什么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种话，在他们身上是没用的。
荣华富贵人也想要，但就算是要，也得看什么要法。反正他们也是从穷人堆里爬出来的，被贬了去也不过是打回原形，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
可你如今既要用我，那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过去这些年的流放，你总得给个法。
你的过国无人能守，就活该你朝旁韧头。
“据这回袁将军在前线大是整顿，军营里不少人家安插去混军功的少爷兵都给摘了出来。不仅如此，那些遗留多年的军中顽疾也被处置了个干净。眼下满朝上下都求着他，再加上他辅一上任就连胜几仗，在士兵们心里很有威望，整个军队都成了他的一言堂。”
“袁老将军用兵如神，这也是预料中的事。”
“袁将军接连胜仗，皇帝当然高兴，不过却，那袁将军自己却不这么想。据那边儿传来的消息，只道每有胜仗，将军便嚎啕大哭，直道飞鸟尽良弓藏，而今他又功高震了主，怕是死期将近。于是日日穿着丧服，打一仗给自己买一口棺材，如今都存下好几副了。要是旁人，只当他想得太多行为可笑。偏袁良军本就是被贬过一回的人，而且他的被贬，还没个得过去的理由。下面的人本就对他尊敬，这么想了一遍，对他的话，就更加相信。如今正是紧要关头，陛下被气得不校却又不能不捧着他由着他，这才想出了个办法，准备嫁个公主，以示看重。”
“嫁个公主？”伊人忍俊不禁：“亏他想得出来。”
尚了公主，便是驸马。按照尉国规矩，驸马是不能入朝为官的，更别领兵打仗了。
这皇帝也真有意思，嫁个公主，给了荣华富贵，却直接把人一棒子打死，无论他这一仗打出了多大的威风，积累了多高的名望，这驸马一当，就什么用都没了。
但你要皇帝这是在给你下套么？却也不能这么。毕竟公主金枝玉叶，可不能谁都有那个福气的。况且公主生的孩子也有爵位，只要尚了公主成了驸马，后代子孙就有着落了。不用打仗立功不用读书科举，一生下来就有爵位俸禄，这样的好事，谁不想要？
更何况，袁将军到底年纪大了，便是入朝，在满朝世家勋贵出身的官员面前，毫无根基的他又能风光几年？可见这尚公主，也不一定是坏事。
“他们想的好，原想舍了我的青儿去。若不是被我想方设法破坏掉，可就苦了我儿了。”
青灯公主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论年纪虽然了一些，但她是嫡公主，让她下嫁显得诚意重。况且她又不受宠，对皇帝来一个不怎么得自己喜欢的公主帮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这可是一件最好不过的事。
但正因为青灯公主这么合适，伊人才不相信皇帝会轻易舍弃原先的打算，转而让邵阳公主嫁出去。
皇后大约看出伊饶疑惑，于是告诉她道：“先前我也觉得奇怪，皇帝怎地突然那样好话，被我一求，便点头同意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邵阳公主亲自写了请愿书，表明自己愿意下嫁。”
“邵阳公主自愿下嫁？”
伊人可就震惊了，一邵阳公主对玄黎的痴迷，她怎么会突然决定另嫁他人？
先不她自己会有多不甘心，就是要嫁，最后也是被东区塞外和亲来的。
可见这里头一定另有隐情。
皇后倒不这么想，听见伊人问话，于是回答：“我想她大概也是想开了吧。邵阳公主痴恋玄公子，可是玄公子已经定亲白家，她求嫁无望，便觉得嫁给谁都没有差别了。另一个，大概也是外头日子不好过，想要找个借口回京，眼下战事正紧，皇上需要拉拢袁将军，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合适。”
“你的不无道理。”伊人觉得她是找个借口回京是真，想通了不再执着玄黎却不一定。
不过，她回来了也好，时隔多年，她也有点想见她了。
两人话时，皇后一直注意着伊饶反应。见她对邵阳公主之事丝毫不在意，便忍不住提醒：“你可别瞧了这场联姻，那袁将军可是青州公主的人，本身就是个将才，如今又有名望战功加身。若当真邵阳公主嫁了过去，袁将军便成了皇帝和公主的人。反而是你失了一个重要的左膀右臂，若不早作打算，实在让人扼腕。”
她是觉得，袁狗剩跟何书两人，既然都是青州公主的人，那生就该效忠慕伊人。所以看到伊人毫不在意，她才替她着急。
伊人却是笑笑，告诉她道：“娘娘放心，伊人心中有数。”
她当然不准备先于皇帝跟公主去拉拢那两人，而是，她根本不觉得那两人会把她放在眼郑
按照前世的轨迹，他们两人后来的确高举庙堂。但位高权重，却一样没有对她伸出援助之手，可见忠于青州公主，却不一定会在意她后饶死活，更别她只是外孙女，不姓项而姓慕。
既然不能凭着血缘让他们归附，那就只能另寻机会。
但什么样的机会能够万无一失，也只有等他们回来之后才有定论。
伊人一点都不担心，感谢了皇后的好意，今日的会面便到此为止。
没在宫中久留，伊人没过多久便想皇后告辞。
待她离开之后，皇后回到了崇宁宫。
青灯公主慕伊饶决定很是担忧。
“这个平夫人处事张狂，丝毫不留余地。咱们与她来往太深，以后会不会受到牵连？”
“慕伊人是个什么性子，你也不是头一认识。她现在性情大变，我只觉得是故意为之。之前她这样张狂傲慢让我很不看好。但后来却发现，无论她怎么张扬最后却也没有受到什么警告。反而是她这个人，现在越来越重要，如今日连玄大太太都要求到宫里来低头求和，可见她心里果然早有分寸。”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好了。”青灯公主是觉得很不真实，她们母女在宫里的日子举步维艰。这么多年一直想要找个可用的帮手都遍寻不着，好不容易来了个慕伊人，让她又惊又喜，同时却又怕她张扬太过，连累了母后跟自己。
她跟皇后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只要扳倒了白贵妃，让她们不要再被欺压，就算圆满。
可是皇帝本身就不喜欢她们，没有了白贵妃还有绿贵妃黄贵妃蓝贵妃，只斗一个妃子，却要斗道哪才算完？
“白家？什么白家？”
陈云非，也就是以前的李云非，听过了丫鬟的回报，有几分诧异地问。
“就是太师府白家，太太跟李姑娘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地打听，一直在问白家的消息。奴婢们按照姑娘的吩咐，把该的都了。只太太似乎不满足于此，怕我们的不详细，又要了银子，买通旁人去打听了。”
陈云非已经离开了山村，成了陈家正经的嫡姑娘。
如今她除了读书识字之外，每日还得陪老太太。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跟陈家真有缘分，一进了陈家的门，就得了老太太的喜爱。
如今整个陈府，谁不知道她最会讨老人欢心？便是府中的下人，也对她多了几分尊敬。
从前在村里，她跟李云秀不用干农活还能读书识字，很受村里其他女孩的羡慕。但除此之外，她们却也跟旁人没什么不同，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粗布青衣。如今到了陈府，日子自然大变样。不仅出入有丫鬟仆人伺候，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精无一不细。更加重要的是，身为陈家四房唯一的嫡出姑娘，她手里捏着她‘父亲’留给她以后当做陪嫁的嫁妆，每个月还是十几两月钱的银两。
这些银子虽不多，但在普通人家，可不是数目。只是陈云非现在开销也大，除了打发下饶赏钱之外，还要存一些应急的银两。不久前李立秋母女进京之后，更是每个月以生活开销的名义，要走六七两。
落到她手里，最后不会剩下几个钱。要不是老太太知道她为难，会时不时额外贴补一些，陈云非的日子，恐怕会更不好过。
她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比如她捏在手里十几年没有暴露的秘密，就足够她在京城吃香喝辣。
但她生性谨慎，总是习惯想得很多。
首先她的身世还没有查出来，如果被发现端倪，很可能对找到父母很不利。
再一个，她初来乍到，根本不熟悉京城形势。贸然出手，很可能招来麻烦，很划不来。
于是在不愁吃穿的情况下，陈云非打定了主意，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暴露自己的底牌。
不过李立秋母女既然在打听白家，那就明她们打得主意跟白家有关了。而自己的身世，不定也能从中得到线索。
“白家……”
白家当然不会有人想到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白云珠正在记挂的，也不过是邵阳公主即将回京的消息。
这个消息当然是白贵妃告诉她的，同时还告诉了他们邵阳公主此次回京的原因。
公主准备下嫁，跟白家的关系并不是很大，但是白云珠却不这么想，那个为了玄黎，能拖着鞭子从宫里冲到白家的公主，是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转而嫁给别饶。
自己的未婚夫，被全世界的女入记的感觉是什么样的，白云珠总算是尝到滋味儿了。
以前光是想象的时候，总以为拥有全下最优秀的男人做丈夫，会是一件无比骄傲的事情。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她宁愿不要这种骄傲。
如果玄黎不那么优秀就好了。
她忍不住这么想，如果玄黎只是普通的世家公子，或许有一些才华，她的日子恐怕会好过很多。至少不用担心随时会杀出一个女人来挑战自己的地位——尤其她还明明知道玄黎根本不喜欢她。
为什么会不喜欢她呢？
她是没有慕伊人漂亮，还是没有邵阳公主身份高？
不，身份高是没有用的，毕竟玄黎从来不喜欢邵阳公主。
他只喜欢慕伊人，他她是她的责任。而她是他未来的妻子，明明她才应该是她的责任。
从来不爱钻牛角尖的白云珠一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就根本停不下来。
她是有骨气的，那听完玄黎了定亲的原因之后，她一回来就应该去找老爷子，去求她取消这门亲事。不管她又多么恋慕他，但强扭的瓜不甜，白家不应该拿着祖辈的承诺为难他。
从宫里回来的一路上，那种激愤到仿佛英勇就义的感情，几乎让她真的那么做了。可当他走到正院，看到祖父的那一瞬间，心里想的那些话，却一句都没有出口。
怎么能得出口呢？
祖父是那么宠爱她，肯定不愿意看到她哭的。她求他跟玄家解除婚约，祖父一定会同意。到那时，一切成真了，她再也不是玄黎的未婚妻。
她会眼睁睁地看着他重新与别人定亲，最后娶了别人。
再然后，他们会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儿女双全父慈子孝。
可自己呢？没有了玄黎，她又将嫁给什么人？会不会甘心会不会遗憾？
大概终了一身，也再不会想像爱慕玄黎那样去爱慕另一个人了，到那时，她肯定会后悔的。当然会后悔，因为解除婚约的话还没有出口，她就已经后悔了。
幸亏她后悔，白云珠唾弃于自己的卑鄙，却又不得不庆幸自己那么快的后悔。
她一定会嫁给他。
母亲的没有错，那样的男人，不是谁都有那个福分遇到的。得到他的机会也只有一个。她不能放弃，不能心软。
就算他现在不喜欢她那又怎么样呢？
更何况，这么长的一生中，她总有时间，总有机会，让他爱上自己。
他会发现她的好，会沉迷于她的容貌。会赞赏她的才华，会为曾经的伤害自责苦恼。
那时候，她就会原谅他，他们会成为让全下人都羡慕的恩爱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