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0章 吉凶祸福
西市背街上，有个算命的瞎子，那瞎子平素举着布幡，又有一张桃木的案几，案几上放着个算命的签筒。
但凡有两下子的算命的，平素不过是一案几，一签筒，若是碰上那些高人，便是连案几签筒都没有。吉凶祸福，问卜算命，功夫全在一张嘴上。
王嫂子一早起来，便在院子里头张罗了起来，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桩哪一件都要费上半天功夫。
王嫂子在灶台上忙活着揉面，手上的瓷盆也是嫁妆，用的久了，瓷面儿掉了釉，瞧起来不大好看，不过用起来倒是极为顺手。
她有膀子力气，只把那面盆揉的咣当作响，院里头传来打水的声音，像是孩子的爹也起来了。
王嫂子听着外头的动静，于是揉的越发卖力，这厢火上滚着米汤，黏糊糊的米汤配上爽口的小菜，一早吃起来倒也爽口。眼看汤快要好了，王嫂子把那揉好的面拿着湿布盖上，这厢用拿了抹布衬着手去端汤。
那抹布昨夜沾了油，王嫂子忘记了这茬，待端着汤瓮，手上一滑，一锅黏糊糊的汤洒了一地，连带着汤瓮滚了几滚，滚到灶台底下，裂成了两半。
“诶呀……”王嫂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只随手拿了一只瓷碗去舀地上的米粥，好容易盛了半碗，也都是染上了一层灰。
“这一锅饭也要值上一个大钱……还有这粥瓮虽说有些年头了……那也是拿着五个大钱买的……”王嫂子一脸可惜的看着眼皮子底下的粥，止不住的肉疼心疼脾胃也疼，“到不如摔上一跤，只省下这五个大钱也是好的……”
“你这婆娘笨手笨脚，又打了什么东西？”孩子的爹撩开帘子进了门，待瞧见洒了一地的米粥，口中便骂了两句，“你这败家婆娘，一清早就砸锅摔碗，这锅碗瓢盆哪一样不用银子来买？”
孩子的爹说话间，抬脚踹了王嫂子一下，那王嫂子身子一个不稳，反手一扣，那好不容易舀起来的半碗粥反手一扣又回到了地上，稍带着手上的那个瓷碗也碎成了两半。
王嫂子顾不得手疼，只赶忙去捡，那孩子的爹早就恼了，又是打又是骂，“我肏你贴白画的亲娘，这时节赚钱不容易，你到好，一大早的摔了锅摔了碗！”
王嫂子本就心疼，此番被骂了几句，心里头堵得慌，于是起身骂道：“放你妈的臭屁！”
那孩子爹瞧见王嫂子梗着脖子，于是上前踢了王嫂子一脚，然后撩开帘子，骂骂咧咧的出门去了。
王嫂子暗道一声晦气，只蹲下身子捡了地上的破瓷片，那粥瓮摔成了好几瓣儿显然是不成了，倒是这碗摔成两半，倒还能舀米舀水。
王嫂子仔细收拾了一番，又在地上洒了柴火灰，拿着簸箕笤帚扫了地，之后洗手的时候才发觉手疼，仔细一看，那虎口竟破了个三寸长的口子，伤口张着嘴，露出里头的红丝丝的肉。
“真是倒霉……也不知究竟是冲撞了哪一路的鬼神……竟是这般倒霉……”王嫂子口中嘀咕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奴家竟是忘了这一茬……”
清晨的太阳，带着昨夜的凉，宋如是一觉醒来，身体舒泰，再没有这般松快过。
她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糊窗的宣纸透着阳光，暖融融黄澄澄的光一束照在案几上。
那案几上多了一方帕子，宋如是取过一瞧，雪白的帕子一角绣着一朵海棠花。
海棠四品，分为西府海棠、贴梗海棠、垂丝海棠、木瓜海棠。又有一说，嘉州海棠，色香并胜。
二月开花，五月出，初如胭脂点点燃，开则渐成缬晕，落则有若宿妆淡粉，其蒂长寸许，淡紫色，或三萼五萼成业。其蕊如金粟，中有紫须，花落结子，如梨，名海红。
帕子上的海棠，花瓣柔和，透出一抹黄蕊，针脚不多，不过寥寥几笔，瞧起来却颇有几分兴趣。
宋如是看着那帕子，一时觉得不错，就随手揣进了怀里头，而后推门而出。
院里头落着一地的阳光，阳光之中，石娘正坐在院里头做活，这倒是让宋如是有些吃惊，于是口中笑道：“石娘，你莫不是在绣帕子不成？”
“娘子如何得知？”石娘一脸吃惊的转过头来，她坐在小板凳上，手上捧着绣棚，绣棚上绣着个红彤彤的玩意儿，像是个红绣球。
宋如是走近去看，但瞧见石娘绣棚上果真是个帕子，那帕子绣的并不是红绣球，而是一朵红艳艳的牡丹花。
“奴婢瞧着天气不错，院里头也暖和，正巧打发打发时间，把这帕子绣完全了。”石娘又扭过头去绣帕子。
石娘平素最是不愿动针线之人，便是连镇日里用得着的帕子荷包，也都是托了春花给绣的。赶上这些日子春花心情不大好，石娘的帕子便骤然的周转不开了。
此番她这般勤快，倒让宋如是吃了一惊，于是宋如是笑道：“你以后也是当娘的人了，也该学着绣些小玩意儿了。”
“奴婢宁愿去做些粗活，也不愿做这精巧活儿，还不是穿云……”石娘说漏了嘴，只望着宋如是笑道：“奴婢昨日里欠了穿云的认人情，原答应了给他绣个帕子，咱们虽说是女人家，那也不好食言的。”
宋如是点了点头，也不纠结此事，只低头看着脚下的阳光，这阳光看不见摸不着！偏落在地上就有了颜色，或是耀眼的白，或是和煦的黄。
王嫂子跟孩子爹前后脚出了门，孩子爹自去做活，王嫂子却去上了街坊间，只敲开了多嘴妇人的院门。
那多嘴的妇人当姑娘的时候叫做桂花，此番相熟的知晓了她的名字，便也叫她一声，“桂花。”
“桂花，你不知道，今早一起来，奴家就觉得心烦，这不一进厨房就摔了盆砸了药。”王嫂子提到那碗那盆心里头仍旧觉得肉疼，于是只叹口气说道：“奴家原来也不相信这个，但昨夜的事情由不得咱们不信。”王嫂子倚靠在门框上，瞧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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