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3章 忘川之上
墙根儿里点着炭盆,热气蒸腾,安氏躺在榻上,身上盖着锦被,六娘子看着安氏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转来转去,便开口道:“辛姨娘你莫要吵闹。”
瞧见六娘子皱眉,辛姨娘这才安静了下来。她这一安静,便觉得热得发慌,她掏出帕子,一面扇着凉风,口中忍不住又说道:“六娘子,那郎中何时会来?”
此番痣丫头撩开帘子出了门,一过凉风,她便打了个冷战,又起了一身儿的鸡皮疙瘩。她缩着脖子把对牌放在怀里头,然后抄着手,出了院落。
深宅大院,一处正房守在正中,两旁又有院落,不过有的院落僻静些罢了。
正房门楣底下挂着灯笼,照亮了院落,痣丫头出了院落,向远一看,便觉得眼前一黑。远处隐有一处亮着灯,像是假山方向。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一声两声,三声四声,如今竟是已经到了五更天儿了。
天上亮着几颗星,痣丫头记得有两颗星名叫牛郎织女的,也是小时候听那隔壁间的丫头提起过的。
牛郎织女,隔着银河俩俩相望,逢着每年七月初七,便有雀鸟搭了鹊桥,成全二人见上一面。
她抬头去看,天上星光黯淡,并不能看出哪一颗星是牛郎,哪一颗是织女,便是连银河也瞧不见,其实天上的星星大抵一样,不过是看着的人觉得不同罢了。
痣丫头不懂这些,只埋头走路,生怕一个不甚摔倒在地,然后误了辛姨娘的差事。
她埋头走路,不见那墙头上人影一闪,不过一瞬,便又消失不见,于是夜色漆黑。
且说墙头那人正是穿云,穿云趁夜而行,一刻不停,竟是朝着城门口去了。
过了申时,城门关闭。
穿云顺着城墙,只捡了个低矮之处,翻了出去。出城之后,天高地阔,偶尔夜鸟扑棱着翅膀远去了。
穿云辩着方向,只朝着一处庄子去了,那一处庄子他来过两回,白日里倒还好说,到了夜里头,倒是还要多费一些功夫。周围也有几座庄子,模样大都相同。
五更之后,鸡鸣之时,庄子里养着鸡犬。公鸡打鸣之时,穿云便到了这一处庄子,他上了墙头,认准了一间厢房,而后身形轻巧上了那厢房的屋顶。
他熟门熟路,只挑开屋顶瓦片,仔细听着厢房里的动静,待听到平稳的呼吸声之后,穿云这才放好了瓦片,落叶一般落在了院子里头。
他四下看了一圈儿,眼看周围无人,其实这个时辰本就是睡觉发梦的时辰,若非起夜上茅厕,哪里有人会起榻。
穿云看了一圈儿,而后从靴中摸出个一把匕首,上前挑开门栓,悄无声息的进了屋子。一进屋,便觉得冷飕飕的,这一处厢房竟是比外头还冷,他掩上屋门,从怀中掏出火石,屋里头陡然亮了光,他顾不上看屋中的布置,只朝着床榻看了一眼。
而后“噗”的一声,光亮熄灭,屋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穿云摸黑走向床榻。他摸索着床榻上的被褥一个手捞,把床榻那人裹着棉被扛在肩上,而后轻手轻脚的出门去了。
穿云进了院子,只看了看天色,而后吐出一口气,纵身而起,上了墙头。他扛着那人一鼓作气到了山脚,这一处山头叫做牛头山。山脚下也有几户人家,此番俱都黑乎乎的,并无人影走动。再抬头看山,山上满是伸展着枝桠的树,穿云顺着山脚竟是上了山。
山上有树,树上挂着天边的星,星光发白,再看天边,已经亮起了一条白线,再过一时半刻,这天就要亮了。
穿云顾不上休息,纵身而起上了树,他喘匀了气又把那人连带着棉被捆在树上。他此番早有准备,那麻绳是浸过油的,除非用刀,不然鬼也扯不开。
穿云把那人结结实实捆在树上,方才下了树,他这厢落地,那厢便听到树上那人惊声尖叫起来。穿云立在树下,面带嘲讽,“住口!”
“你是何人?”女子的尖叫声透着惊慌,偏隔着棉被,显得又远又闷。
“勾魂的鬼。”穿云被山头上的冷风一冲,突然来了兴致,只在树下冷声道。
那女子的声音,顿了一下,而后便哭了起来,“勾魂的鬼……奴婢命苦……竟是稀里糊涂就被勾了魂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做下恶事,合该命绝于此。”穿云接口道。
那女子哭的越发厉害,只更咽道:“奴婢……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二郎罢了……”
“为了二郎你就要杀人放火?”穿云听到这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杀人偿命!”
那被褥里的哭声越发大了,“这杀人偿命又是个什么说法……老夫人又不是奴婢杀死的……此番即便该死……也是那给药的婆子死……又关奴婢什么事情……”
“那婆子已经死了。”穿云冷声道。
树上的哭声一顿,而后便是长长的沉默,穿云看着天上的星,从暗淡到起了薄雾,而后颜色越来越淡,浅淡似天边的光亮,一线光亮变成了一拃,一拃光亮又成了一尺,而后天边分了层,一面白昼,一面夜色。
夜已成昼,不过一瞬。
“那婆子死了……”被褥里终于又有了声音,“那她便是罪有应得……又关奴婢什么事情……人又不是奴婢杀的……此番为何拘了奴婢的魂魄来……”
哭声破了夜,亮了天,远处鸡鸣声声,又有狗叫喧闹,这一刻,便又是一日。
一日之计在于晨,穿云伸了个懒腰,只懒得同那女子废话,口中恶狠狠的说了一句,“你且仔细想想,究竟做了什么恶,此番咱们已经到了忘川之上,再停个一时半刻的便有婆子过来接你渡河。”
“到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你便不是你了,下辈子最好积善成德,不然我还要拘了你的魂魄,把你锁在此处。”
这一处山头上,先有了光亮,棉被的女子在被褥中哭得撕心裂肺,只闷声道:“官爷莫要把奴婢拘在此处……好歹让奴婢再看二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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