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1章 夜凉如水
夜凉如水，灯火迷离。
这一夜睡不着的还有辛姨娘，辛姨娘白日里吃了两碗干饭，这会子肚子又疼又涨，只在榻上翻来覆去又满口吐酸水。
她与安氏睡在一处，安氏本就眠浅，此番被辛姨娘一番折腾，索性坐起身来，帮着辛姨娘顺心口。
“奴家今夜只怕是活不成了……”辛姨娘憋了两眼泡的泪水，口中费力道：“这肚里头来回翻腾……实在难受……此时倒不如死了干净……”
“辛姨娘莫要说胡话。”安氏一脸焦急道，“不若让那痣丫头禀了六娘子，赶紧的请郎中过来。辛姨娘估摸着是吃伤了胃口，这才难受，若是用些顺气和胃的方子估摸着就无事了。”
辛姨娘干呕一声，赶忙拿着帕子捂了嘴，好一会儿，方才又说道：“莫要去找六娘子……还是找郎君过来才是……”
屋里头点着油灯，油灯的光亮照在辛姨娘脸上，她脸色煞白，一旁的安氏脸色倒显得红润起来。
她看着油灯，口中无力道：“劳烦姐姐唤痣丫头一声……奴家提不起力气……”
安氏又是帮着辛姨娘顺心口，又是唤了几声痣丫头，如此接连六七声之后，方才听到踢踢踏踏的声音，而后毛着头发的痣丫头揉着眼睛进了屋。她身上穿着个酱色裙子，那裙子又宽又大，只拖在地上的青石板上，让人看不见她脚下的绣鞋是红是绿。
“娘子腹痛不止，痣丫头你快请了郎君过来……”安氏焦急道。
痣丫头打了一半的哈欠，卡在了嗓子眼儿，上不来下不去，只大张着嘴巴，呆愣愣的看着侧躺在榻上的辛姨娘。
辛姨娘头发散乱，弓着身子，一脸的痛楚，痣丫头一对上辛姨娘的眼睛，心里头便是一凛，她哆哆嗦嗦的看着辛姨娘，头脑发木，片刻后才后知后觉的低下头去，又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只低头看着眼前的青石板。
“你这丫头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去找郎君。”安氏又催促了一句，痣丫头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临到门口的时候，又被门槛绊了一下，只踉踉跄跄的出屋去了。
“蠢货……”辛姨娘无力道：“竟是半点用处也没有……”
“辛姨娘莫要同个丫头置气……”安氏安慰道：“这丫头蠢又有蠢的好处，只要用得顺手，便就行了，辛姨娘何必为了个丫头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辛姨娘心口发堵，一开口就先吐出一口酸水，“若非这蠢货是郎君给的……奴家早就发卖了她……这般无用的丫头……留在奴家身边有何用处……”辛姨娘说话间喘了一口气，面色比之刚才更为苍白。
“辛姨娘莫要费神了……”安氏看着油灯底下辛姨娘的脸色，心中不由担忧起来，她仔细为辛姨娘揉着心口，口中低声宽慰道：“这痣丫头为人老实，你若是对她好一些，她必定对你衷心。那些个伶俐丫头固然会讨人欢心，可是总要背地里防上一防，总要多费些心神。倒还不如这般老老实实的丫头，你略微对她好一些，她便要对你掏心掏肺了。”
辛姨娘趴在床沿儿上，又吐出一口酸水，口中咬牙切齿道：“奴家倒是愿意多费一些心思……也不愿同这般的蠢货多说一句话……镇日里毫无半分用处……要来何用……”
安氏瞧着辛姨娘着实难受，便掏出帕子帮着辛姨娘擦拭嘴角，那厢房门一声轻响，痣丫头垂着头磨磨蹭蹭的进了屋，她也不敢走过来，只站在案几旁边，两手搅在一处，哼哼唧唧的说道：“辛姨娘……郎君去了元阳姑娘屋里头……”
辛姨娘一声冷笑，只瞪着痣丫头，口中冷笑道：“你这丫头莫不是个死的不成？”她这一起火，说起话来倒也利落起来，“那郎君是歇在元阳姑娘屋里头可不是长在元阳姑娘屋里头的，你既然知道了郎君在元阳姑娘屋里头，便该快些去请去！”
辛姨娘发了一通火，心口隐隐作痛，她喘着粗气，口中骂道：“你且等着……待奴家好了以后……定要好生的打你个皮开肉绽……让你起不得身……”
辛姨娘一番训斥，让那痣丫头愈发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只木木的站着，一双腿脚似是钉在了地上一般。
“你这蠢货……”辛姨娘垂头吐出一口酸水，只觉得心口发堵，嗓子眼儿里发酸，看着痣丫头的眼睛几乎能喷出火仆去。偏巧那痣丫头垂头站着，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辛姨娘心头起火，登时挣扎着就要起身。
“痣丫头……你还不快些去请郎君……”安氏赶忙扶住了辛姨娘，一面顺着心口，一面吩咐痣丫头。
痣丫头这才似是重新活过来一般，匆匆忙忙应了一声，便慌慌张张的去了。她方才出了门，就“咚”的一声，摔倒在门外。
辛姨娘缓缓吐出一口气，口中低声骂了一句，“蠢货……”
廊下的灯笼早就熄了，且说痣丫头挣扎着起了身，只觉得脚踝处生疼，她瞧不清楚，只先拖着腿朝着元阳姑娘屋里头去了。
那元阳姑娘住的远，待痣丫头摸黑走过去的时候，额上已经见了汗，她吐出一口气，上前去拍门。
“郎君……郎君……郎君……”痣丫头喊了几声，那屋里头黑漆漆的，竟是毫无半分动静。
再说这厢辛姨娘愈发的腹痛不止，她躺在安氏的腿上，眼眶里含着泪，口中带出了哭腔，“姐姐……奴家只怕此番是活不成了……”
“辛姨娘说什么胡话呢……”安氏为辛姨娘抹泪，“以后的日子还长远着呢，辛姨娘还要为郎君开枝散叶呢。”她说话间压低了声音，“这院里头辛姨娘若是有孕在身，便是头一份的荣耀，莫说是六娘子，便是老夫人也要高看辛姨娘一眼。”
安氏看着辛姨娘眼里头渐渐有了光彩，口中又宽慰道：“辛姨娘若是肚皮子争气一朝得个小郎君。到时候这府里头上下，辛姨娘说的话谁敢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