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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心乱了

    贺年跪在地上,又连续磕了几个头,几乎已经是咬牙切齿道:

    “到底也是吾儿命中注定该有此劫,陛下切莫因为老臣,伤了家亲情。”

    “爱卿何至于此?”

    元溯帝大惊。

    贺年又磕了几个头,力道之大,额上已经红了一大片:

    “求陛下不要问罪太子!”

    “爱卿请起。”元溯帝将他扶了起来,“朕依了你便是。”

    嘉靖太子大权在握,孝敏皇后母家势力庞大,不是元溯帝一句要处置便能处置的聊,只能作罢。

    待贺相走后,元溯帝痛斥皇后:

    “皇后也是胡闹!后宫不得干政的古训都忘干净了吗?!”

    “陛下的是。”

    孝敏皇后和他早就已貌合神离,根本不在乎他丢过来的罪名:

    “本宫也只是担心太子,所谓关心则乱,还望陛下可怜本宫一片怜子之心。”

    “糊涂东西!皇后身子本来就不好,你偏偏还如此不孝!惹是生非!”

    “无妨。”还不等裴钰怼他爹,皇后抢先道,“即是无事,本宫先回宫歇息了,咳、咳咳……”

    待孝敏皇后走远后,元溯帝气了消了一半,不过怎么看裴钰怎么像第二个孝敏皇后,一样的不把他放在眼里,一样的该死。

    “这段时间,你在东宫好好反省反省,其余政务暂且不论,淮南王世子将赴长安承袭,淮南王府世代忠烈,一应事冶给予最高礼遇,你亲自盯着,不可出什么差错。”

    元溯帝到底做了多年帝王,哪怕心中再不悦,也不会表露出来,此刻仍像一个慈父一般,悉心教导太子。

    裴钰早在听见淮南王世子五个大字的时候,袖子下的手已然握成了拳头,眼睛死死盯着元溯帝,好像扑食的饿狼,已经按捺不住。

    元溯帝自然把他的反应看的清清楚楚,然而几乎只是一瞬,裴钰已经勾起了一抹笑:

    “孤记住了,定让陛下满意。”

    似乎刚才那个浑身杀气的人并不是他。

    从太和宫出来以后,董双成一直在殿外等候,卫影从习武,将殿内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提前也将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董双成,以免他撞在了太子殿下的枪口上。

    “今夜月色正好。”

    裴钰抿着笑意,若不是知晓他的脾性,众人只当他心情还不错。

    “双成不如陪孤到廊下对弈一句如何?”

    董双成对他作了一揖,“殿下所邀,臣却之不恭。”

    这一局棋下的董双成很是吃力,裴钰一改往日的作风,步步都是浓厚的杀意,待到已经取胜之后,仍旧是意难平。

    “殿下好手段。”董双成赞道,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殿下心乱了。”

    裴钰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却也不接话。

    董双成继续道,“臣斗胆一猜,可是因为淮南王世子一事?”

    裴钰抬了抬眼皮,看着他,“继续。”

    “大概是因为宋姑娘。”

    “今日之事,殿下有一百种可以处理的办法,却选了最下等也是最直接的法子,想来是因为那贺维触碰到令下的逆鳞。”

    “臣自幼伴驾,自然知道殿下心中所想,若是贺维不曾调戏宋姑娘,别只是打死一个乞丐,就是千万个,在殿下眼里,只怕也是微不足道。”

    “殿下也不过是早晚会让他贺维偿命,给下一个交代罢了。”

    “臣虽不知,淮南王世子和宋姑娘有何牵连,但是殿下却动了杀心,这仍是最下等的法子,殿下也知道杀人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只要他来不了长安,孤便能心安。”

    裴钰一皱眉头,便让董双成深吸了一口气。

    “殿下心里清楚……”董双成再次劝谏道,“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世子身上,一个褚文良可以杀,以后还会有张文良,徐文良……后患不除,终究难以高枕无忧。”

    “孤明白你的意思。”梦里的那些痛那些悔,像海浪一样,一阵一阵拍打在裴钰身上,“可孤舍不得她有一丁点难过。”

    前世他替她血洗长安,待他登上至尊之位那个晚上。

    只有身边的亲信才知道,他却去了郊外一个没有墓碑的孤坟前,失声痛哭,可无论怎样,他的姑娘终究是回不来了。

    那个晚上开口劝慰他的也是董双成,董双成也是这样面无表情的和他分析利弊,“人死如葬花,万千黎民还要倚仗陛下。”

    他手刃了同父异母的亲兄长,将自己的父皇囚禁宫中,他为了一个女子让下动荡不安,这是他的罪,哪怕他恨不得立刻跟了她去,终究是不能。

    从那以后,他在也没去过姑娘坟前,他宁愿骗自己,那个不听话的姑娘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里。

    太和宫里有一间密室,却被裴钰改成了暗狱,他没有杀褚文良,他要他活着,自己活多久,他就得活多久。

    让他维持下去的,除了对苍生的责任,便只有对褚文良无尽的恨意。

    三王爷临死之前猖狂的大笑,他想着自己就算是死,也不能让裴钰好过,半真半假的告诉他:

    “宋灵枢是怀着你的骨肉去的!她却以为那是褚文良的种!你赢了又如何?你敢此时此刻你不恨不悔吗?!”

    这句话像一句魔咒,日日夜夜啃噬着裴钰的心,嘉靖三十六年,他重病了一场,从宗室过继了一个文韬武略的年轻人封为太子。

    临死之前,三王爷狰狞的脸还在他的眼前晃荡:

    “你敢你不恨不悔吗?”

    他的确是后悔了,却回到了建元十一年,姑娘还好好活着,他强忍住心中的情绪步步为营,却生怕褚文良一出现,就会让他输个彻底。

    “你先退下吧……”裴钰看着月色下的宫墙,漫不经心道。

    董双成知道自己起码已经劝住了他五分,行了个礼便缓缓退下。

    裴钰心中烦闷,搬出一坛好酒独自品着。

    丞相府中,师爷拿着一个木盒子献宝似的进了贺年的书房。

    “人有个好东西献给相爷。”

    “糊涂东西!”贺年正在气头上,“也不看是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宝贝也换不回我儿的命根子!”

    “相爷莫恼!”师爷很有自信,“这东西正是对公子有益的。”

    贺年半信半疑的将那盒子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贺维被剜下的那东西,差点没一刀劈了对方:

    “我看你是在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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