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
外面已将膳食摆好了,裴钰坐在黄花梨木桌的另一头等着她。
宋灵枢拂开珠帘,看见这阵仗,有些愕然,然而很快反应过来。
宫中的规矩她也是懂一些的,所以很乖巧的走过去立于一旁。
“你这是做什么?”裴钰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分不善,“是要孤请你坐下吗?”
“不敢!”
宋灵枢赶紧就势而坐,心想您老人家不发话,谁人敢如此孟浪。
这一顿饭吃的极其憋屈,宋灵枢平日是没有什么吃相可言的,然而对面坐着的大山却让她不敢放肆,只能口口的咀嚼吞咽。
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惹怒了眼前人,会被定个驾前失礼的罪名。
宋灵枢只吃了个三分饱,便放下了筷子,也不敢直视裴钰,便盯着眼前的燕窝薏米甜汤发呆。
心想这太子殿下不愧是太子殿下,随便一顿膳食,比长公主用来待客的佳肴还要大气。
“怎么用的怎么少?”裴钰抬眼看她,“可是身子不适?”
宋灵枢闻言抬头怔怔的看着他,竟然忘记了答复。
楚飞也在一旁劝道,“宋姑娘你就多用些吧,别叫殿下忧心了。殿下守了你一日,宫中已经派人来催了好几次,可殿下忧心你,一直不肯离去,几个时辰连茶水也不曾用过一口……”
裴钰一个眼风向他扫了过去,楚飞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赶紧闭了嘴。
嘉靖太子忧心她?
宋灵枢心头一震,起身跪了下去,“殿下厚待,灵枢惶恐!”
孤待你的好,竟让你如此恐惧吗?
裴钰咬紧了牙,袖子下藏着的手也握成了拳头,“举手之劳罢了,你……不必如此……”
“灵枢命薄身微,万万担当不起!”
宋灵枢前世也嫁作人妇,并非那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女,如果楚大人话里的意思真是她想的那样,那她真将踏入万劫不复。
前世她被柳氏和宋明怜设计,失身给了刚刚承袭王位的淮南王褚文良,褚文良早已有了心爱的女子。
那女子更是恨她碍了自己的路,嫁入王府做了平妻之后,没少给她找麻烦。
宋灵枢怕了深宅大院勾心斗角的日子,更何况嘉靖太子是未来的子之尊,若他真的倾心自己,只怕自己才会成为那些有心将女儿嫁入东宫的权贵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前世皇后娘娘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对她照顾有加,可若是皇后娘娘知道自己最骄傲的儿子倾心一个从三品大臣之女,娘娘会怎么想?是觉得自己儿子混账,还是觉得她有心攀附?
“宋灵枢……”
裴钰眉间隐约有些许愁意,忽然,又笑了笑,脸色苍白的恍若一点即碎。
“你幼时来到宫中,每每见到孤,便要追着孤满院跑。若是孤走的快了些,你跟不上,还会哭鼻子。”
“若是孤刻意让你追上了,你就得意的抱着孤的袍子不肯松开,亲昵的唤哥哥。”
“孤的母亲是孝敏皇后,父亲是九五至尊的帝王。”
“孤一生下便注定是太子,周围的人对孤尊重有余,亲近不足,就连太子三师,也从不敢责罚孤。”
“母后要打理偌大的后宫,不要让父皇失望,是她嘱咐孤最多的一句话。”
“父皇忌惮孤,皇父皇父,先是皇,后是父。”
“灵月是孤的亲妹妹,虽不是母后所出,但孤亦是珍爱她的,可是她从不肯亲近孤,她,甚至害怕孤。”
“宋灵枢……”
裴钰随即一笑,比起平时的深不可测不一样,这是发自真心的。
“从未有人像你这般待孤,如此亲昵,如此放肆,如此……”
让孤心猿意马。
宋灵枢,孤心悦你。
千言万语,不过化作这一句。
裴钰想的就是这个。
宋灵枢抬头怯怯的看着他,半响也不出一句话来。
宋灵枢突然察觉生在皇室的悲哀,前世她听闻灵月公主最得圣心,却不敢在嘉靖太子面前放肆,她是听过嘉靖太子那些雷霆手段的,心想一定是他太过薄情,连亲妹妹都不敢对他亲近。
如今想来,倒是世人错怪他了。
“我……”宋灵枢鼓起勇气,“我也一直把殿下当做兄长一样仰慕的……”
她生怕伤害了裴钰对她的“兄妹之情”,于是惴惴不安的解释道,“方才我只是太……太紧张了…怕自己辜负令下的美意……”
兄长?
裴钰心头一惊。
他想做的何止是她的兄长?
罢了……
半响他才松开紧握的拳头。
姑娘还,他不能吓着她。
“兄长……”裴钰又念了一遍这个词,突然笑了出来,垂下睫毛挡住了眼底真正的想法,让人捉摸不透,“如此甚好。”
“既是和兄长一起用膳,不用如此拘礼,起来吧。”
“谢谢太子哥哥!”宋灵枢见他心情好像不错,莞尔一笑,爬起来坐到椅子上。
原来只是兄妹之情,宋灵枢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
早清楚不就好了嘛!把她的心肝差点都吓出来了。
以嘉靖太子的权势,别让她叫哥哥,就算是直接改姓裴,她也不介意。
不知道九泉之下的何筠,知道她这个想法后,会不会想从棺材里跳出来,暴打她一顿。
卸下心防的宋灵枢,又多吃了不少东西,也不在像刚才那样拘谨。
裴钰见她吃的香,两只腮帮子鼓鼓的,不出的可爱,也忍不住比平时多用了一碗羹汤。
“太子哥哥?”
吃饱喝足后,宋灵枢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惨状,忍不住试探道:
“若有一日我深陷囫囵,你会不会将我救出险境?”
“这是自然。”裴钰并没有多想,声音轻柔的像一个诱饶梦,“孤定护你一世平安喜乐。”
宋灵枢感动的一塌糊涂。
呜呜呜~
这就是有兄长的感觉吗?
幸福来得太快了!
宋灵枢突然觉得,自己救下柳青玉这买卖,做的太划算了,一闭眼一睁眼,就多出一个当太子的兄长,虽然不是亲妈生的,可是听他言语之间,自己似乎很有分量?
她以后是不是能在长安横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