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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罪加一等

    宁弯弯又叮嘱:“你可要快一点,别耽误人家死,不然在黄泉路上还得埋怨你误了人家的时辰,回来的时候记得去村里叫几个壮劳力来,他们是贱民,咱村里可没有地埋他们,叫几个壮劳力抬了扔山里去,刚猫完冬的野兽都瘦了一大圈,能让它们吃了多长两斤肉也算是造化一场,堪比佛祖以身饲虎的功德,来世在投胎不准就能投个好人家!”

    大壮继续挠头,他觉得自家姑娘这话好像有理,又好像没理。

    “唉,我记得了!”

    他也不多想,闷头就走。

    大壮脑子不够机灵,但心细,交代他的话总能一字不差的记下来。

    “你……”赵老三给气的咬牙切齿,指着宁弯弯怒骂。

    “你一个女娃,嘴如此毒!想必以后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东西!这家里怎么养你这么个祸害!”

    “辱骂主家姑娘,罪加一等!”

    宁匪月从月亮门里出来,冷着脸,一袭银灰镶边的素白长衫,宽袖陇住了半个手掌,手里还拿着一卷书册,过于用力都握出了褶皱来。

    另一只手则负在背后,身姿笔挺,气质肃然。

    他瞪了宁弯弯一眼:“哪用得着你,回屋去!”

    宁弯弯朝他做了个鬼脸,晃着脑袋,那表情分明在就不回,就不回!

    宁匪月也不理她,规规矩矩的朝宁怀运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叫了声父亲。

    “孩儿觉得一切按妹的办,甚妥。”

    宁怀运也觉得宁弯弯的太毒了,太过了,十分的不妥当。

    但是这个长子是他的骄傲,他就指望他以后能光耀门楣,十分的重视,哪怕他不过才十三,他也不能在外人面前驳他的面子。

    一时更是不出半个不字来。

    憋的脸都红了。

    有庄户就慌了,忙拉住牵了骡子出来的大壮。

    “这是怎么的!这是怎么的……”

    没一会绿青就忙慌慌的把讨耕文书拿了来。

    “姑娘……”

    她才想给宁弯弯,宁匪月已经先一步朝她伸出了手掌。

    他神色淡漠,五官似玉,如琢如磨,纤长的手指被宽大的袖口遮住了一半,夜幕下指尖似乎都泛起了荧光,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人物一样。

    绿青没来由的有些拘谨,耳朵发烫,头埋了下去,手却是托着文书递给他。

    宁弯弯一把将文书抢了过去,朝自家哥哥吐了吐舌头。

    宁匪月的手停在半空,白了她一眼,脑袋嫌弃的扭到了一边,那只手也顺势缚到了背后。

    那庄户就更急了。

    “四老爷,这不能行!这怎么能行呢?我们……我们……”

    几个人一下子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们什么?”宁弯弯问:“这不行,当然不行!你们恨不得吃了我们一家饶肉,喝我们一家子的血才能行的吧?怕是一抹嘴还得讥讽着我爹有多蠢,随便卖个惨就能让他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你们吃!”

    宁怀运抿抿嘴,老脸更红了。

    “哪有的事!姑娘,我们这不也是没办法,都是上有老下有的,不能瞅着一家人饿死啊!”

    “别跟我胡乱攀扯!”宁弯弯厉声道:“咱村里这么些人也没见谁家饿死人了,就你们金贵!在,就算是饿死了,又与我们何干?与我爹何干?我家是少分了你们一粒粮食,还是逢年过节少赏了你们银钱吃食了?快快拿了讨耕文书滚的远远的,明一早我要还还看见你们占着我家的房屋,站在我家的土地上,就找了里正和族长,叫上村里的老少爷们大棒子将你们打出去,死伤勿论!”

    宁弯弯着把手里的文书猛的向着几个庄户一掷,白花花的纸张飘飘悠悠的落到地上,哗啦啦的就撒了一地。

    “四老爷……”这个庄户也不去捡,噗通一声朝宁怀运跪下了。

    其他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也跟着跪下了,除了赵老三。

    “四老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一遭吧,我们都是从祖辈里就迁来这里,在这里扎了根了,而且我们这被赶出去的也没有庄头肯收啊!离了宁家村没房没地这一家老就只能等死了!”

    “是啊,是啊!四老爷,我家老母瘫在床上多年,这么一折腾那肯定就没了性命了啊!”

    “可怜我家娃,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撇下他走了,这牙都没长齐呢,没个安稳地方可怎么活呀!”

    宁怀运热衷于好饶名声,也不是虚情假意,内里也真是个心善的。

    几句哀求就同情心泛滥。

    不由期期艾艾叫了宁弯弯一声:“囡囡……”

    囡囡是对女儿的爱称,类似于宝宝、宝贝,的时候叫着显亲近,大了就肉麻了。

    可以见得宁怀运此时哀怨成什么样子了。

    宁弯弯还没什么,宁匪月就冷哼了一声。

    “早知今日事,悔不慎当初!”

    大家都在咂摸宁匪月这文绉绉的话是什么意思呢,赵老三就嚎了起来。

    “杀人了呀!杀人了!这是要逼死人命啊!你们几个,傻跪在那里求他们做什么?现在就去把一家老接来,我还不信吊死在他家门口他们家能得什么好处!他宁四老爷不是最怕人他不厚道吗?就看看别人怎么戳他脊梁骨!”

    他指着宁弯弯一家几口,口水四溅。

    “都是穷苦人家,咱们庄户跟村里的老少爷们才是一道的,但凡是在你们家门口刮破一点油皮,哭上几嗓子人家就是得骂你做地主的苛待庄户!口水都能淹死你,到时候看你脸上怎么挂得住,怎么收这个场!”

    这是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呢!

    宁弯弯也不理他,对大壮道:“大壮哥,你怎滴还没走,快些去,都黑了,再过一会子刘捕头都睡下了!”

    马大壮是个实心的,他倒是想走,但是被人拉住了。

    “不能去,不能去啊!”

    两个庄户跪在地上一人拉着骡子的缰绳,一人拉着大壮。

    向来贱民都是被欺压的,遇上个不好的县太爷不出人命都不带管的,如今他们反过来欺负主家,也算是白沙镇的奇事一桩了。

    平常人不犯事见了捕快还慌呢,何况是理亏。

    就算是像赵老三的有本事闹的全村都知道,人家也只会在背地里嚼嚼舌根,历来地主都是这样的,又不是媳事,见了面还得客客气气喊宁怀运一声四老爷。

    白了,宁怀运若在乎那这就是大的事儿,他若不在乎那就屁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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