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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王化之基

    蓟西诸县,扼太行北径。

    山中原白波、黑山营寨,皆已改造成坞壁、置驿。平时圩田自养,筑路通渠,守护往来客旅。战时亦可依山占道,御敌于国门之外。此举,本为防并州亡胡。今并州亦归蓟王所辖。南匈奴各部,早与蓟国,休戚与共。蓟王一声令下,四面合围。流窜亡胡,时日无多。

    亡胡,多为各部犯法者。如先前长城马贼余孽,便多逃往并州,落草太行。本以为,能逃过一死。岂料并州亦归王治。并州牧羊续,奉命行事。领州郡守军,南匈奴联军,并蓟国黑山校尉杨凤部,四面合围。势要剿灭流寇。

    太行八径,日益持重。蓟王岂能坐视鼠辈,威胁往来商旅。自河北税赋,渐与蓟国比同。经河西走廊渐多,然走居延外道亦未少。究其原因,沿途草原部族,因改农牧定居,与蓟国通商互市,日渐富足。沿途广有商机,故游商亦难舍外道得利。长城马贼俱灭,京观犹存。正因丝路流金,分润利益。高车十二侯国,扼守草原丝路。小股蟊贼,举手之劳,何须蓟王出面。

    尤其稻收之后,海量青储饲料,源源不断,贩运草原。牛牢、马邑、羊圈,如雨后春笋,遍立水草丰茂之地。风吹草低见牛羊。饱食饲料,外出放养。鲜草多为辅料,各部牲畜存栏量,远超草原所能供养。正因蓟国千里稻海,青储饲料食之不尽。

    草原反哺关内,蓟人深得其利。

    各部划分草场,互补侵扰。改游牧为农牧,好处亦显而易见。先前,为行国。逐草而居,居无定所。于是,并无家国概念。吃干喝尽,抹嘴便走。毫无眷恋,亦不珍惜。然划分草场,聚族而居。领地观念,日益加深。再加与蓟人通婚,往来蓟国,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家国意识,日渐兴起。此乃时代造就,亦是王化使然。

    家国意识,催生身份认定,族群共融。而后诸夏同,天下一。

    “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正道捐弃,而邪事日长”。明主,不可不察也。

    蓟西,亦是稻作重镇。

    千里流金蓟国渠。并非一条直渠,斜贯东西。枝渠众多,皆可通行。都水署、并都船署,历年修造,今非昔比。话说,蓟人客庸,日赚二百钞。自蓟王少复祖爵,便经久不衰。正因,筑路通渠,圩田造堤,营城建楼,悠悠二十载,相沿成习。从未中断。

    凡枝津所至,遍开紫花大堤。皆有舟船往来港津。水网如脉络,滋养千里稻海。须知,水田亦是湿地。可想而知,蓟国碧水青禾,一尘不染。黄叙除遮面,亦可畅快呼吸,足见一斑。

    “一夜玉玲珑。横斜水月中。小行孤影动。生怕惊花梦。”

    船宫之便利,非亲临不可知也。

    七重旗楼,琉璃宝顶,皓月千里,星河烂漫。

    “拜见夫君。”见蓟王夜来。麻姑仙、墉宫七玉女等,盈盈下拜,万种风情。

    蓟王容成术大成。新婚燕尔,万般呵护,不敢恣意。床笫之间,多浅尝辄止。不肯大张挞伐。如何能大江东去,尽兴而归。

    “美人免礼。”蓟王丰神俊朗,临风玉树。麒麟圣体,一角戴肉,狰狞毕露。

    众女仙,轻云蔽月,回雪流风。莺歌燕舞,俯仰生姿。

    一夜无话。

    曲阿,合肥侯寝宫。

    枝灯高悬,堆光如昼。

    龙榻帷幄低垂。程贵人酣然入睡。

    帐外有一老道,仙风道骨,正设坛作法。正是太平青领道于吉。

    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拂尘无风自长。“呔——”

    一声清喝。三缕白氂(旄牛尾毛),电射而出,直奔龙榻。

    如走龙蛇,奔冲入帷。将程贵人,团团包裹。

    须臾,由白氂裹覆之下。云烟四起,阴风呼号。

    “破——”三缕白氂,分解重回。再看榻上程贵人,海棠春睡,似隐疾痊愈。

    “如何?”一旁合肥侯,出声求问。

    “贫道,幸不辱命。”于吉掐指一算,这便执礼作答。

    “多谢仙人。”合肥侯命黄门令,捧满盘珠玉馈赠。

    “举手之劳,不敢受也。”阿堵之物,于吉正眼不看。既为真仙,岂能身染铜臭。

    恐惹恼仙人,合肥侯亦不敢勉强。这便命黄纲,千恩万谢,恭送出宫。

    “陛下?”少顷,程贵人悠悠转醒。

    “贵人勿动。”合肥侯眼中宠溺,无以复加。坐榻相问:“如何?”

    “妾,自觉,并无不同。”程贵人不置可否。

    “既是隐疾,贵人如何能知。”合肥侯柔声道:“朕,亲眼得见,妖风溃散。必然痊愈。”

    “多谢陛下。”程贵人自深信不疑:“夜已深,陛下早寝。”

    “也好。”合肥侯这便除鞋入帐,双宿双栖。

    宫门外,黄纲长揖相送。待起身,已仙踪难觅。来无影,去无踪。真仙人也。

    待宫门徐徐闭合,于吉树下现身。先前所用,正是缅匿法。

    入城中精舍。

    便有门下弟子宫崇,迎入内室:“敢问恩师,程贵人何症?”

    “乃出天师道,制命之术。”于吉答曰。

    “程贵人乃程璜养女。必是有意为之。”宫崇言道。言下之意,乃程璜授意。

    “自张嗣师尸解登仙,天师道,一分成三。再无女师,精通之术。”于吉对天师道之事,知之甚祥。

    “不知前五斗米师张修,可曾娶妻。”宫崇想起一人。

    “不曾。”于吉言道:“张修道术不精,折于左慈之手。神魂俱灭,不提也罢。”

    “却不知,仲(嗣)师张机夫人,今何在?”宫崇又想起一人。

    “王夫人,生死未知也。”于吉眼中,精光一闪。仙门皆知,欲练制命术,必断人伦。张嗣师卢夫人,未断生养,自无从习此术。然能于睡梦之中,悄然制命。神鬼无觉,众人不知。且无需仙门中人施术。即便凡夫俗子,取法器并咒语,送入耳畔。便可制命。令其言听计从。且醒后对先前作为,全然不知。

    此等禁术,防不胜防。威力之大,何其了得。

    心念至此,于吉当机立断:“速查王夫人下落。”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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