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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更始决裂

    卢暒所谓“四面合围”。便是曹孟德所言反·远交近攻之计也。

    蓟王立四方都护,隔绝四裔,拱卫中夏。南征北战,东征西讨。先中西域而立幕府。又开漠北、东瀛、岭南。分设四辅将军领衔。各陈精兵五万。再加天下属国,汉室宗王,蓟王可轻松组建百万大军。四面齐攻,天下可定矣。

    “为夫所虑,乃是利弊。”刘备言道:“所谓‘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今合肥侯割据寿春,董卓立帝洛阳。即便董卓死于非命,尚有合肥侯领关东群雄。大江上下,宗贼遍地。天下宗王,虎视眈眈。稍有不慎,群贼蜂起,乱舞群魔。”

    卢暒这便醒悟:“天下皆以夫君马首是瞻。是尊王攘夷,还是另立社稷。群雄皆拭目以待。夫君需权衡利弊。不可一意孤行。反授人以柄。”

    “美人所言极是。”刘备不置可否。

    胡旋舞罢,蓟王遂与诸妃共浴。稍后宽衣解带,同赴巫山云雨。

    月朗星稀,寒霜满地。安车驷马,回城车驾。

    儒宗郑玄,与双博士祭酒服虔,暖炉对坐。蓟国安车,大利机关。车厢阔长,华室生香。

    席间未能尽兴。服虔再温美酒,与郑玄对饮闲话。

    “先生席间似有未尽之言。”服虔为太学坛并王子馆,双博士祭酒。且与儒宗相交莫逆。说是心腹,亦不为过。故深知儒宗。

    郑玄落杯笑道:“卑不谋尊。主公心意,我等臣下,岂能妄自揣测。”

    服虔心领神会:“先生已知主公行事矣。”

    郑玄叹道:“我主既全甘夫人母子性命,心意不言自明。”

    所谓一语破天机。服虔略作思量,这便醒悟:“我主当效光武矣。”

    郑玄言道:“遥想当年,王莽篡汉,天下大乱。光武随兄起兵于南阳,号‘舂陵军’。(更始)三年,与更始决裂,即位于河北鄗县南千秋亭,尊(汉)元帝为皇考,光复汉室,定都洛阳。历经十二载,灭四方割据,拾祖宗神器。后励精图治,柔道治国。整饬吏治,省减吏员;厚赏功勋,休养生息;大兴儒学,教化万民,遂成‘光武中兴’。”

    “更始决裂。”服虔一语中的。

    郑玄笑叹:“少时,卢少保断言,我主‘可比光武’。时至今日,何必见疑。”

    “原来如此。”服虔亦叹道:“《书》曰:‘惟克果断,乃罔后艰(惟果断在先,方无后难)’。我主历来如此。此事焉能例外。”

    “诚如子慎所言。”郑玄举杯与之共饮。

    落杯后,服虔又问道:“许攸其人,究竟若何?”

    “乃足智多谋,才智高绝之士。”不料儒宗评价竟如此之高。

    “何以见得?”服虔求问。

    “甘夫人之事,足见端倪。”郑玄言道:“不惜以身涉险,正本溯源。沉舟障道,自断后路。斜趋汉津,已料知我主心意也。”

    服虔慨叹:“断汉水上溯樊城航路,又领甘夫人斜趋汉津。便是料定我主,必自汉津登岸。”

    “能有此谋者,当可与贾文和比肩。”郑玄言道。

    “无怪我主重用。”服虔信服。

    “谋略只有优劣之别,并无善恶之分。为主设谋,必投其所好。为由胜算,而无所不用其极。能为谋主者,皆不世之奇才。因时而变,因人而异。故曰,上行而下效是也。”郑玄深知谋主也。

    服虔叹道:“谋主,非我辈可及也。”

    “子慎精于学识。非谋略见长。”郑玄宽慰道:“故曰‘治大国,若烹小鲜’:‘五味、六和,十二食,还相为质也(注①)。’”

    儒宗言下之意,治国并非只凭谋略。士农工商,各有所长;文经武略,皆有裨益。治大国,如同烹制鲜美:酸、苦、辛、咸、甘“五味”;春酸、夏苦、秋辛、冬咸,兼有滑、甘“六和”;需与一年十二月之食,相辅相成,调和相济。故治大国,五味、六和,缺一不可。

    “服虔受教。”

    董卓尚未授首。然蓟国上下,已论其身后事。

    远见卓识,可见一斑。

    蓟王利落果决,从不拖泥带水。先前,与恩师促膝长谈。

    恩师问:为帝可乎?

    蓟王答:可也。

    只需权衡利弊。于国于家,于人于己皆有裨益,何乐而不为。即便不能全其美。只需利大于弊,亦可称帝。

    天下民心所向。便有豪强宗贼障道,又有何惧。

    再者说来。蓟王春秋鼎盛,何必心急。

    北宫,瑞麟阁。

    一夜酣畅淋漓。神清气爽,饱食更衣,蓟王入阁理政。

    士贵人等,领瑞麟博士,恭候多时。

    “可有要务。”蓟王笑问。

    “今日无急。”士贵人答曰。宋贵人昨夜侍寝,必然迟睡。

    “国策何去何从,众皆议论纷纷。”马贵人进言道。

    “有何异见。”不出蓟王所料。

    安贵人答曰:“尊王攘夷,独握神器,兼而有之。更有‘中夏地薄,譬如鸡肋’之言。”

    “中夏地薄,不可废耕。宗贼祸乱,不可弃家。”自家人前,蓟王遂道明心意:“大汉十三州,乃祖宗基业。锱铢必较,寸土必争。”

    “夫君明见。”安贵人眸生异彩。

    “洛阳情势如何?”蓟王又问。

    “王太仆暗中联络义士,不日当除董贼于宫门之下。”安素答曰。

    “万年公主又如何?”蓟王乃汉室宗亲,先帝骨血,自当保全。

    “万年由卫将军张济,并中郎将张绣,将兵守卫。张绣位列五凤,当可保公主无碍。”安素又答。

    “《诗》曰:‘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蓟王笑道:“道听途说,自有空穴来风。”

    士贵人柔声进言:“甘夫人,宜早入宫。”

    “阿斗之母,不可弃也。”蓟王亦有决断:“待甘泉宫营毕,再昭告天下,告庙列祖不迟。”

    “甘泉宫,非一日之功。待造毕,天下定矣。”士贵人心领神会。

    “嫡长子并麟子,如何安置。夫君亦需早决。”士贵人又道。

    “为夫知晓。”刘备轻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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