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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行天下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钱能通神。古往今来,无往不利。蓟国虽富庶,却藏富于民。蓟王不过百亩溪谷美田,横竖一里宫殿。产业若干,外加陵园。满打满算,资产亦远不足百亿大钱。

    钱从何来?

    “此事易耳。”荀攸言道:“九坂悬楼,即便一楼作价五百万钱,亦莫过二千悬楼,足以凑齐。”蓟王威信天下。眼看天下大乱,兵匪一家。能保身家性命,一世平安者,唯我蓟王。天下贵胄又不舍洛阳富贵荣华,迁入函园,二全齐美。

    贾诩笑道:“如此,蓟国券钞,当大行天下。”

    “计将安出?”田丰忙问。

    “只需如此如此……”贾诩久居洛阳,掌管金水小市。殖货诸事,无人能及。唯二位国相,能与之比肩。

    蓟国纸币,之所以唤作“券钞”。正因其兼具“券书”的契约性。换言之:券钞持有者,与蓟王刘备,签订券书。双方共同约定:此钞的价值,与等量角钱同。

    由此可知。“券钞”并非“自身”价值几何,而是“约定”价值几何。

    时下重诺轻死,无信不立。上至王侯,下到黎民,契约精神,深入髓里。史载:汉文帝四年,“(河阳)侯(陈)信坐不偿人责过六月,夺侯,国除”。

    即便是王侯,欠债超过一定期限,也受惩罚。甚是夺侯除国。足见事大。

    券钞之所以迅速风靡丝路沿线。正因蓟王威信天下,一诺千金。与蓟王签订券书,自万无一失。

    于是乎。当三公九卿,洛阳勋贵,还在为如何支付,争论不休时。“九坂悬楼,琉璃宝钞”,横空出世。面值千万蓟钱。正面与一般琉璃宝钞,别无二致。背面细则,却洋洋洒洒,约定凭此宝钞,可购得九坂悬楼豪宅一座。

    前后皆加盖蓟王之玺。

    《后汉书·光武纪》建武三年注引蔡邕《独断》:“皇帝六玺,皆玉螭虎纽,文曰‘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之玺’、‘天子信玺’,皆以武都紫泥封之。”又有传国玉玺,合称“七玺”。

    “传国玉玺”取材于“和氏璧”。乃奉始皇帝之命所镌,为秦以后,历代帝王相传之印玺。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且)昌”。

    余下六玺,乃皇帝常用,俗称“天子六玺”。

    《汉官旧仪》载有“六玺”之具体用法:皇帝行玺,凡封命(诸侯王及官员)用之;皇帝之玺,凡赐诸侯王书用之;皇帝信玺,凡发兵用之;天子行玺,征召大臣用之;天子之玺,策拜外国事务用之;天子信玺,事天地鬼神。

    虽不比天子,然一枚鲜如赤阳的蓟王玺印,足矣。

    蓟王罚铜百亿,洛阳人尽皆知。掐指一算,也不过千座九坂悬楼,而已。

    先前还忧心蓟王势必拆东补西,入不敷出的各色人等。长吁短叹,咋舌不已。

    蓟王之强,今日终得亲见。

    十里九坂,究竟能造楼几何。当远超一千之数。

    “楼钞”一出,便引一干人等,暗中询问。普通琉璃宝钞,又当如何?

    贾诩答曰:自与“楼钞”等同。

    众人纷纷醒悟。一枚千万面值的琉璃宝钞,便可换来一栋九坂悬楼。便有董太后取琉璃宝钞给侄董承。如愿换来豪楼一座。虽还只是模型展示,但蓟国良工皆已标注好样式、尺寸、位置。断不会差之毫厘。

    话说。蓟国营城术冠绝天下,蓟王威信海内。何必见疑。

    洛阳贵胄,何其多也。有孟津大火,阿阁兵乱。此时不避入函园,更待何时。

    “楼钞”竟被炒至数倍,仍一票难求。

    首批百张“楼钞”,眨眼间被抢购一空。

    抢购者,欢天喜地,欣喜若狂。落空者,捶胸顿足,哭爹喊娘。

    便在此时,忽闻普通琉璃宝钞,亦可等价购得九坂悬楼。于是乎,“疑似”手握琉璃宝钞的勋贵门前,车马障道,排成长龙。

    “何以至此?”少帝居高远眺,好奇发问。

    又迁回云台殿暂居的太皇窦太后答曰:“争的不是悬楼,而是身家性命。”

    “买楼能保命。”少帝这便醒悟。

    “然也。”太皇窦太后轻轻颔首。

    “蓟王威信天下,是福是祸?”少帝忽问。

    “自然是福。”太皇窦太后,谆谆善诱:“先帝托孤蓟王,才有陛下登基。”

    “(朕)当如何自处?”

    “顺应天命。”

    “如此,当取琉璃宝钞。”少帝脱口而出。

    “陛下明见。”太皇窦太后欣然点头。

    果不其然。待各路人马,重聚瑶光殿。众口铄金,异口同声:“宜取琉璃宝钞。”

    饶是足智多谋贾文和,亦难掩肉疼之色:“悉听……尊便。”

    安身方能立命。乱世将至,迁居洛阳京畿,犹不稳妥。迁入函园,方称万无一失。正如太皇窦太后所言,争的不是楼,而是命。

    书传蓟国。蓟王刘备深受启发。

    百忙之中,专开朝会。商讨“券钞”事宜。

    刘备言道:“宝钞与券钞,相辅相成。先前只对应铜钱。然洛阳楼钞之事,却让孤深受启发。蓟国名产,皆可制钞。”

    饶是二位国相,亦不明所以。

    耿雍起身奏问:“主公何意?”

    刘备笑而不答,反目视大夏令刘晔:“子扬且说,今季盐田,收成如何。”

    “回禀主公,盐府各牢,百五十万亩盐田,以亩产十六石计,可得青盐二千四百万石。青盐一石五百钱,折钱百二十亿。”

    “如此,今季可发‘盐钞’百二十亿钱。”

    不等众人领悟,刘备又问上计令陈逸:“今季稻谷,当收几何?”

    “不算官田,当有三亿石新谷入仓。”陈逸奏曰:“折九百亿钱。”

    刘备笑道:“如此,今季可发‘谷钞’九百亿钱。”

    耿雍起身奏问:“盐田、稻田,诸如此类,年年丰产,券钞年年发否?”

    “只发增量。若减产,则将减产折钱,收归赀库。待来年丰产,在适当发放。”刘备答曰。

    “规矩取其无私,绳取其直,权衡取其平。”耿雍遂醒悟:“主公欲‘平权衡,正度量,调轻重’乎?”

    “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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