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二回
到得酉时,先是赵穆提前下值过来了,不多一会儿,竟连孟竞也从大兴赶了过来。
赵穆还好些,二月才与沈恒季善分别的,如今再见,倒还不至太激动。
孟竞却是实打实的三年没见夫妻两个了,有多激动自是不必,一见沈恒,便忍不住给了沈恒一个大大的拥抱,“子晟兄,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三年我真是太想念你,太想念我们曾经一起奋斗的日子了,总算往后我们又可以时常相见,一同奋斗了!”
沈恒见了孟竞也一样的激动,“嫂夫人不是彦长兄要休沐日才能回来吗,怎么今儿还是回来了?这也太耽误你的正事了。我也一直记挂着彦长兄呢……嗯,彦长兄如今可是越发成熟稳重了,果然出了仕、当了父亲,就是不一样了。”
孟竞眼圈都有些红了,“本来是想的等休沐才回来,与子晟兄好生喝一场,可今儿午后,算着时间你们应该已经到家了,我便再坐不住了。之前是离得高水远,我不得去与子晟兄相见便罢了,如今分明就已近在咫尺了,我若还不来见子晟兄,算怎么一回事,我自己心里也过不去。所以便与上峰告了假,骑马赶着回来了。”
又与一旁季善见礼,“好久不见嫂夫人了,嫂夫人清减了不少,如今总算平安回京了,定要好生将养才是。”
季善忙给他还了礼,笑道:“多谢孟二哥关心,我和相公不过是路上有些劳累罢了,歇息几日,就能缓过来了。倒是孟二哥孟二嫂喜添千金,我们夫妇还未曾道贺呢,只能待会儿多敬孟二哥孟二嫂两杯了。”
孟竞笑道:“子晟兄与嫂夫人何尝没道贺了,不是特意带了礼物的吗?都是自己人,就别这些见外的话了。不过待会儿我肯定是要与子晟兄不醉不归的。”
沈恒笑接道,“彦长兄只管放心,酒肯定是管够的!”
孟竞又与季善道:“对了嫂夫人,自娘子有孕,杨大哥杨嫂子也来了京城服侍,娘子,今儿你没带杨嫂子一起过来见嫂夫人吗?”
褚氏见问,忙道:“杨嫂子不是前几日染了风寒,还没好全吗,我怕她过了病气给沈四嫂和夫人姑奶奶们,便打算让她过几日好了再来,——沈四嫂还请千万见谅,等过几日杨嫂子好了,我立时带她来给您请安。”
季善忙摆手笑道:“没事儿,不急在这一时,横竖短时间内都不会离开京城了,有的是机会。”
大家了一会儿话,罗晨曦见时辰不早了,便低声请示过裴二夫人后,让人摆了席面。
于是男一桌、女一桌,孩子们则由各自的奶娘带了又一桌,大家都齐齐坐下,举筷开了席。
难得久别重逢的大喜日子,不止男人们那一桌,女人们这一桌自然也是少不了酒的,季善先敬了裴二夫人,又敬了罗晨曦和褚氏,脸上便有了几分好看的酡红。
沈恒与赵穆、裴钦、孟竞喝得就没那么斯文了,开场便是‘我先敬大家三杯,以谢大家这几年为我们夫妇操的心’,‘我先干为敬,你们随意啊……’
以致才刚开始上热菜,四人已都是脸红脖子粗了。
不过自裴二夫人以下,大家都没劝阻他们,都是笑道:“难得他们今儿高兴,且由得他们喝去,反正明儿起来头疼的是他们自己。”、“看来得把醒酒汤熬得更浓一些才是。”、“丁嫂子,让厨房再做个酸笋鸡皮汤来吧,那个解酒也解腻……”
裴二夫人与罗晨曦又与褚氏道:“今晚索性就住下吧?横竖都不是外人,也有的是空房间,省得黑灯瞎火的,你们还要折腾,没的白唬着了孩子。”
待褚氏犹豫片刻,点了头:“那就多谢夫人美意,也给沈四嫂和大姑奶奶添麻烦了。”
忙又叫人给孟竞和褚氏收拾屋子去了。
女眷们吃喝到一更,也就吃饱喝足先散了,罗晨曦与褚氏都带着各自的孩子先回了房间去安置。
裴二夫人则拉了季善去跟自己睡,“让姑爷他们继续喝吧,横竖有范妈妈,会看着他们,也会看着人收拾善后的。我们娘儿俩再话儿,我明儿就要回去了,老是留在这里,也太惹人眼了,还是等善善你和姑爷回头去了汤山,大家再随心所欲吧。”
季善见裴二夫人满眼的期盼与心翼翼,如何得出婉拒的话来,“好啊,那我就跟娘一起睡,省得半夜被相公吵醒,或是熏醒。”
虽然她除了沈恒,真的不惯与任何人同床共枕,但若那个人是裴二夫人,她愿意试着去克服那种种不适。
裴二夫人立时笑开了,“那我们走吧,这几年我又给善善做了不少衣裳,里里外外的都有,给姑爷也做了不少,你待会儿正好穿。”,拉着季善回了房间去。
待季善梳洗完后,果然捧了一大堆衣裳出来,“善善穿这身三梭布的吧,是我去年给你做的,又舒软又透气……明儿就穿这个十二幅的月华裙好不好,如今京城最流行这个了。还流行花间裙,不过我估摸着你怕是不喜欢,就没给你做,等你回头见了要是喜欢,娘再给你做啊,还有这个……”
季善由得裴二夫人安排,她什么都满脸是笑的点头应“好”,把裴二夫人欢喜得心都要化了,一直到三更,才拉着季善的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季善听得她发出了平稳均匀的呼吸声,才自己也闭上了眼睛,还当自己要好一会儿才能睡着的,却是不多一会儿,便已陷入了黑甜的梦乡,嘴角还带着一抹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翌日,除了赵穆,沈恒也好、裴钦也好、孟竞也好,醒来的第一件事都是满脸菜色的抱着头,后悔自己昨儿为什么要喝那么多,就算高兴,就不能以多吃菜多喝汤来表达呢,为什么偏要喝酒?
还是又喝浓茶,又让人给自己揉太阳穴的折腾了半晌,才多少都缓了过来,裴钦便强撑着护送裴二夫人先回了家去,孟竞也带着褚氏母女回了自家去。
裴二夫人瞧得季善果然穿了自己给她做的月华裙,越发欢喜了,连暂时又要与季善分别都觉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横竖如今娘儿俩隔得近,什么时候都可以见的,跟之前南海北,她只能抓心抓肺的思念自己的女儿不一样了,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哭再伤感?
季善和罗晨曦将两拨人都送走了,才相携了往回走。
季善不由笑叹道:“昨儿其实我都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不知道我们是真的回来了,还是在做梦?这会儿才终于有切切实实的感觉了。”
罗晨曦忙道:“善善我也有一样的感觉!早上刚醒来时,我还有些发懵,好像梦见你和师兄回来了,大家还一起吃饭喝酒了,热闹的不得了,比以往做的梦都要真实……还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们是真的回来了,虽然今年还有几个月才过完,但我已经可以,今年最高心事,就是你和师兄平安回来了!”
季善失笑,“晨曦你再这样,我可就要骄傲了,原来我这么重要呢?”
“你才知道?没事儿,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比你以为的还要重要十倍,所以尽情骄傲吧……”
姑嫂两个着笑,回了花厅里,就见沈恒也已经到花厅里了,瞧着倒是比之前季善去房间里看他时精神了不少,却仍面色苍白,一见她们回来,便声音嘶哑的与她们打招呼:“善善、师妹,你们回来了,岳母和其他人都送走了?”
季善点点头,“都送走了。你今儿还去吏部报到吗,看你这副样子,索性还是明儿去吧,省得吏部的大人们对你印象不好。”
沈恒闻言,揉了揉眉心,才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明儿我早些去,时间充足些,也好拜见一下恩师的那位同科张大人,看能不能请他替我斡旋,最好能争取得半个月后才去御史台就任,我一定要赶去大同见恩师一面。”
罗晨曦接道:“师兄,昨儿我和善善就好了,若你们能得闲去大同,我要带了孩子们跟你们一起去。不过昨晚相公不是,要防着皇上万一召见师兄你吗?皇上召见,那肯定得随传随到,怕是就不能随意离开京城了吧?”
沈恒思忖片刻,道:“我也担心这一点。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明儿去吏部报到时,会特意言明我想去一趟大同拜见恩师的,皇上以仁孝治下,想来知情后,定就不会急着召见我了;何况我就一个六品的御史而已,皇上日理万机,召见我的可能性本来也微乎其微吧?”
季善道:“这不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吗?对了,既到孝道,相公你看我们要不要打发浚生去一趟清溪,把爹娘都接来京城团聚些时日呢?娘我们都已经是三年多未见了,爹更久,都快五六年没见了,肯定不知道想你想成了什么样儿,如今我们既回了京城,也该将他们接来聊尽孝心才是。”
虽然路氏一来,瞧得她竟还没有身孕,多半又会让她吃这样符水那样偏方的,她也不能因此就阻挠沈恒和他们骨肉团聚才是,况一别就是几年,她心里对路氏和沈九林也是不无记挂的。
罗晨曦忙道:“师兄,我本来事先就想打发人去泉接沈伯父沈伯母,可又怕你和善善有别的安排,所以不敢自作主张。如今善善既也觉得应该这么做,我觉得那不如尽快打发人回去吧,很快就九月了,正好接了两位老人家来京城过年。”
沈恒本来也早思念双亲至极了,只一直以来都忙忙碌碌的,顾不上去想这些事罢了,如今既听得季善和罗晨曦都这么,自是欣然同意,“好啊,那明后日的,便让浚生出发,回清溪去接人吧,当初就是他送娘回的清溪,如今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季善点头,“好啊,那就后日让浚生出发吧,才赶了几个月的路,明儿再让他歇息一日吧。”
正着,六六牵着奶娘过来了,见了沈恒便叫道:“舅舅舅舅,今儿能带我去骑大马吗?”
沈恒还未开口,罗晨曦已先道:“没见舅舅脸色不好,不舒服呢?以后再,你现在先去带弟弟玩儿吧。”
六六立时扁了嘴,却仍是乖巧道:“哦,我听娘的便是。那舅舅哪里不舒服,我给您呼呼好不好?我不舒服时,娘也给我呼呼,都是很快就好了呢。”
沈恒这下哪里还姑上头痛,伸手便抱了六六坐到自己腿上,笑道:“舅舅今儿带不了你骑马,但可以陪你玩儿,舅舅再答应你,就几日内,定会带你去骑真正的大马,好不好?”
完便起身直接抱着六六去了院子里,很快院子里便传来了六六的欢笑声。
罗晨曦只得翻白眼儿,“我昨儿不是提醒过师兄了,别轻易上那子的当吗,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季善听得好笑道:“我就不信换了晨曦你,就算明知道六六是哄你的,瞧得他那副软萌可爱的样子,你能不心软的,这不过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着叹了一口气,笑不出来了,“况你师兄本来也喜欢孩子,跟他同龄的人,孩子都老大了,却只有他,至今……他又怎能不不知不觉的移情呢?”
罗晨曦这下也笑不出来了,片刻才道:“昨儿伯母不是,要请个太医来家里,给善善你和师兄都好生瞧瞧吗?这几年你一直吃着药的吧?既一直吃着,肯定有效果,指不定回头太医来瞧过后,再给你换一副方子,吃上一阵子,就喜从降了呢?”
季善苦笑,“那就真是承你吉言了,我肯定给你包一个大红包,可惜你多半是拿不到这个红包了……罢了,不这些烦饶事了,叶大掌柜他们知道我和相公回来了吗?我打算下午就去店里看看呢,别人且不,叶大掌柜这几年委实为店里操碎了心,我不尽快去见一见他,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罗晨曦忙道:“事先倒是使人去过,你和师兄要回来了,也了大概的日子,但前儿和昨儿我都太忙也太高兴了,竟没姑上,那你下午过去,倒是正好给叶大掌柜一个惊喜了。他实在能干,飘香如今以规模来看,是还在京城排不上号,但真正的老饕们却都爱去飘香,也算是在京城竖起一面独一无二的旗帜了。”
季善笑道:“那当然,叶大掌柜这样的金子,自是放到哪里都迟早要闪光的。就是不知道下午相公精神能不能好些,最好让他同了我一块儿去。”
罗晨曦道,“七殿下这阵子估摸着也要见师兄的,不过师兄刚回来,最好还是避着点饶好,也省得有心人怀疑师兄与殿下早有干系。不过我如今时常去七殿下府上与七嫂话儿,宗室里都知道我俩要好,如今我娘家嫂子远道回来,我带去见一见七嫂,也是理所应当,所以我打算就这两日,便带善善你去见一见七皇子妃,如此你和师兄分开去,也就不会那么惹人眼了。”
季善咝声道:“如今七皇子府怕是门庭若市吧?”
罗晨曦“嗯”了一声,“皇上如今很是看重七皇子,七皇子的次子又出继给了先太子为嗣子,如今是皇后娘娘的亲孙子了,朝中和京中多的是聪明人,岂能看不出来的?所以如今八皇子也很是上进呢,不止皇上给的差事都拼尽全力办得尽善尽美,便皇上没给的,也主动向皇上讨,一力为皇上分忧呢!”
季善片刻才道:“那就看谁能笑到最后吧。七皇子的次子如今岂不是养到皇后娘娘宫里了?旁人还罢了,惟独七皇子妃,只怕心里日日都油煎火烤一样,面上还丝毫不能表露出来吧?”
“是啊,她早前还曾偷偷与我哭过两次,怕孩子在宫里不适应,受委屈呢,简直比剜了自己的心还痛,后来想是习惯了吧,才总算好了些。”
“如今你们王府什么情况呢?还是鸡声鹅斗吗?”
“那可不,日日都你方唱罢我登场呢,气得世子和三爷一度都想去戍边了,直接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偏王妃死活不肯放他们走,世子妃也怕世子如今一走了之倒是痛快了,等将来回来时,指不定连世子之位都易主了,也不肯同意……那阵子相公和我都让叫了回去好多次,两边都让我们帮忙劝,实在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