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自欺欺人
楚曦巴巴地瞅着自家大师兄，那容色神情，问得当真是好不可怜。
李宸垂眸望着小姑娘眼眶红红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幽深重瞳似是能够洞悉世间所有一如她神色间掩于委屈之下的狡黠。
原是平静无波的深潭刹那间泛起点点波澜，他的喉间微动，滚出一字，“嗯。”
楚曦杏眸一亮，她的心绪随着那声低沉的回应微跳，心中不住地泛起点点欢欣。
勉力克制住想要扬起的唇角，又暗自悄摸地拧了拧大腿。
楚曦的面容随着大腿处的刺痛而猛然一个耷拉下去，于是乎李宸的那声应答便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一般，使得某个小姑娘的眼眶瞬间又红了几分，其中泛着水光潋滟。
她咬着唇，回想着话本子里那些个白莲伤心时娇柔忍泪的模样，顿了几许，便道：
“大师兄，宁宁，宁宁梦见了分外可怖的事由，宁宁怕，要抱抱……”
小姑娘一改往日的娇蛮，嗓音吴侬软语缓缓传入李宸心底。
当然除了表面上的可怜兮兮之外，他也并没有错过杏眸深处的那抹狡黠。
李宸凝视着朝他伸出了双手的小姑娘，看着那微红的眼角，分明知道这些或许都是些假的，但是心口处还是忍不住。
一如春日后的第一场初雨，雨珠细细密密地落下，搅乱了御河的平静无波，反而是虽雨珠落下而泛起了点点涟漪。
心中一顿，待李宸再次回过神来之时他却早已将小姑娘紧紧地揽入了怀中。
“大师兄，大师兄……”
低头，望着不断往他怀中蹭着撒娇的小姑娘，如浓墨一般的重眸之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无奈与安宁。
对于明知道小姑娘方才的模样当是足有七成是假的，可是纵使是心知肚明地知晓，可他仍旧还是无法拒绝。
当然也不愿拒绝，小姑娘的身子板是与他们不同娇软清香，如此软语在怀的满足之感不知为何，竟是能叫他感到无比的安心。
楚曦亲昵地往自家大师兄怀中蹭，雪山冰原一般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叫她心中的小鼓一下又一下地敲响着。
她将自己得逞了的得意小模样埋入李宸的玄衣之中，嘴角是掩之不住的欢喜。
楚曦知道自己的这些个装巧卖乖的小伎俩能瞒得住其他人，却是压根瞒不住自家大师兄的。
而大师兄分明知道却什么也不问，不恼也不怒，只纵容着她的模样叫小姑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欢喜。
小姑娘将自己的小脑袋埋在李宸的胸膛处，享受着此时的静好安宁。
她甚至还在心中想着，如此，是不是就能够证明其实大师兄对她也是分外喜欢的？
“梦见了什么？”
李宸看得明晰，方才小姑娘虽然故意做出一副惊恐地模样想着要与他卖惨，但是那惊恐虽然是故意为之却并非是假的。
她该确实是梦见了什么叫她极为惊惧之事，所以才陷于梦魇之中久久而不得出。
李宸明晰感到在他话语落下的那一刻，怀中小姑娘的小身板登时一震，便是她揪着玄衣的力道也是猛然一紧。
重眸微垂，凝视着埋在他怀中的小姑娘头顶上的小小发旋，薄唇微抿，眼眸微暗。
心中犹疑一瞬后终是缓缓抬起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楚曦的背脊，带着无声地轻柔安抚。
见小姑娘久久无言，恍若夜幕大海一般地重眸又更深了几许，“若是不想说，便……”
“宁宁梦见了一件极为恐怖之事。”
不待李宸的话语说完，楚曦发闷的娇柔嗓音便从他的胸口处响起。
大师兄不会逼迫于她，楚曦心中明晰地犹如明镜一般，如果她不愿说，疼惜于她的大师兄断然不会勉强逼迫。
而她也知道，大师兄如此问是在担心她，担心她对所梦见之事惊恐伤怀，又憋闷不说，久而久之会形成心魔。
见小姑娘开了话头，李宸也就不再多言，只静静地等待着小姑娘接下来的话语，而背脊之上那一下有一下的安抚未有停息。
“大师兄……”楚曦的声音骤然变得伤怀非常，她将自己脑袋又往李宸怀中埋了埋，“宁宁梦见阿翁没了。”
楚曦从开了话语便一直强撑着心绪，梦中那极为真实的可怖场景一一重现于她的脑海之中，那最后的“没了”二字终是叫她的心绪猛然崩溃。
当李宸感受到由胸口处传来的丝丝沁凉之意时，神情一顿。
若是此时楚曦抬头，便定然会望见那那双重眸深处泛出的点点怜惜与疼宠。
“不怕，那是假的。”
“嗯，”小姑娘的声音发闷，“我知道。”
纵使是安慰之语，经了自家大师兄的口那也是淡漠清冽的，但能得这一声安慰，不得不说楚曦还是分外欢喜的。
这份欢喜也将她回想起梦中之景的惊惧惶恐之情，冲淡了些许。
“可是，大师兄，知道归知道，只一回想起那梦中，那梦中阿翁去世的景象，宁宁还是不爪怕惶恐……”
小姑娘那染了惊惧的嗓音叫李宸心头不住发闷，他再一次感到那种感觉，那种好似心被人紧紧捏在手中肆意摧残的感觉。
将楚曦揽进怀中的动作不由一紧，便好像是要给一个茫茫水中失了方向的小舟一个回岸的归途。
“既是梦境，便是虚幻，在意太过，反而会扰了心境，自乱根基。”
听着这一板一眼的话语，楚曦神情微顿，不由便将梦中的那份惊惧给抛诸脑后，心中便好似泛着蜜糖一般。
她知道大师兄这是在安慰她，担心她，而他的安抚与言语也是让她感到了安宁，叫她远离了恐惧伤怀。
楚曦不由微微退出李宸的胸口，抬头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重瞳，心绪宛如被吸入了重眸之中的幽深漩涡一般地失了神。
她不住地伸出手，缓缓地抚上那双幽深重眸，像是入了迷一般地凝视着那双眼眸之中倒映着的她的身影。
大师兄对她究竟是何种感情？
他既是答应了与她永远，那么是不是便是意味着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
可是，如果有一天，有一天大师兄知道了一切，知道往昔所有都是她的步步筹谋，他会否……
心中猛然地便是一疼，疼得叫人心悸，也叫楚曦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她知道大师兄或许对往昔之事心中有数，但是她并不知道他晓得多少，也不敢轻易去赌，只能自欺欺人地拖着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