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卜算子
古朴的尧山书院大门前，有俩布衣童子正在洒扫，一童子远远瞧见一辆古朴的牛车，慢悠悠地从远处朝他们驶来。
顾不上招呼同伴，拿着扫帚撩起衣袍便飞快地往里跑，边跑边喊：“先生归来！先生归来！”
喊声嘹亮，容色激动。
不多时，院内便涌出白压压的一群身着白袍，头戴玉冠之人。
他们步履匆匆地向正门疾走而去，于书院门口刚刚停稳的牛车前站定，随后恭敬拱手作揖，整齐划一地开口，“恭迎先生归来。”
无涯站在车厢旁拉开帘子，众人见此举便愈发躬低身子，然而，他们却半晌也等不见一人下车，有胆大者微微抬头看了看。
却见一个粉琢玉雕的女娃站在车辕上，躲在无涯身后，手扒拉着无涯的肩膀，一脸好奇地望着他们。
众人心中一咯噔。
完了，莫不是先生出去一趟，便找到了流落在外的孙女？
就在众人心下无限遐想之际，身着白衣的清冷少年稳步下了车，随后，在众目睽睽下一把将那女娃抱进怀里。
众人心下又是一震，脑袋懵愣，他们是不是看花了眼？
这向来漠然一切的大师兄，何时如此近人了，近到抱人下车？
无数道目光默默地朝无涯看去，希望能得到回答。
奈何，无涯却仅是朝他们神秘一笑。
在一行人都下了车后，众人望着先生带回的三个女娃娃，内心更是对南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先生不愧是先生，这一出门便是找回了孙女，而且一找还找回仨。
一时之间，或暗或明，都在偷偷地打量着宋月与苗余华，这两个站在无涯身边的姑娘。
至于被他们大师兄亲自抱下车的姑娘，众人表示，不是他们不想瞧。
而是女娃窝在他们大师兄怀里，他们实在是不敢盯着大师兄的怀里瞧。
“永和。”
南阳子望向众人，笑眯眯地将他们的神色都纳入眼底，随后唤着书院管事的名字。
“是，先生。”
一山羊胡中年男子闻言，立时上前作揖恭敬回应。
南阳子望向宋月与苗余华，对崔永和道：“你带这两个姑娘去中门南跨院先行安顿，无涯你亦同去，若有缺短之物尽早补全。”
“是。”
崔永和与无涯齐声应道。
崔永和面容和蔼地朝着两个姑娘道：“随我来吧。”
宋月不由望向李宸怀中的楚曦，垂了垂双眸，心中暗想，宁宁会去往何方？
而等待她自己的又是什么？
无论如何，宁宁帮过她，她永远不会忘却的。
而且，她们本就不同，她晓得的。
宋月隐隐告诫着自己，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其他。
等再抬头时，宋月脸上依旧是柔柔笑意，她携着苗余华的手，跟上崔永和的步子，缓缓离去。
中院？
那这两个姑娘想来便不是先生的孙女了，众人心下思衬。
尧山书院分为三门三司三阁。先生与其亲传弟子居于内院，其他弟子居于中院，外院则是招待门客之所。
既然方才那两个姑娘不是，那么还剩的姑娘呢？
众人耐着心中的疑惑，等待着南阳子接下来的交代。
然而他们等待半晌，也没等到南阳子对那姑娘的安排。
他只对众人了句“散了吧。”
便笑眯眯地带着他的臭子与二里走去，哦，还有，臭子怀里的丫头。
众人目送大师兄抱着那女娃，随先生离去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下二。
“二师兄，那女娃是谁啊？”
“二师兄，那该不会真是先生流落在外的孙女吧？”
……
因为二是南阳子的亲传弟子，地位颇高，所以即便他们中有人较之年龄相差颇大，在二面前也需尊称一声师兄。
众人挤在二面前你一言他一语地，听得他满头黑线。
二后退一步，昂首挺胸，双手负于身后，雄赳赳地吼道：“都想什么乱七八糟呢！那是我的师妹！你们的师姐！”
言罢留下一群被惊呆的人，傲娇地迈入书院，对嘛，这才是他作为师兄的气场。
众人半晌方回神，一时间面面相觑，方才他们二师兄啥？
师妹？师姐？
也就是，他们马上会有一个五岁的师姐了？
众人无不期盼着是自己耳朵不好，听左了。然而身边一张张欲哭无泪的脸告诉他们，这是真的！
不一会儿，书院上至各位教习先生，下至洒扫童仆，都知道了先生带回了个弟子的消息。
而此时，被众人纷纷议论着的主角，正跟在她大师兄身后，在内院到处游览书院之景，挑住处。
故而，并不知她的到来，将对书院掀起的，是多么大的波澜。
自然也就不知道，将来会有二三十岁的大叔管她叫师姐的情形……
尧山书院旁山而建，书院后山中住着的多是避世之人，有十地中人，有江湖中人，亦有各国皇室。
因有南阳子及书院众多高手坐镇，世人均不敢轻易犯及此处，故而他们隐居于此，或避世安度余生，或避仇家……
所以，每个住在后山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书院中人非要事不得轻上后山，这是所有人都需遵守的规定。
后山半腰的一间茅草屋里，一名花甲老人盘腿坐在竹榻上，他的身旁置有一张简易桌，桌上摆着龟骨和几枚零散的铜钱。
老人突然往门口望去，微微一笑道：“你回了。”
他语气中带着见老友远游平安归来的欣慰。
南阳子抚了抚胡子，进门，毫不客气地在老人对面坐下，方要开口却被老人先行出言打断，“你不必再问我，我已算过。”
南阳子一愣，双眉微蹙道：“那，结果如何？”
老人并未回答他，只是指了指桌上的铜钱后，而后又合上了双眼。
望着桌上的三枚铜钱，良久，南阳子终是释然离去。
竟是连这老头子，也无法全然算出的命盘么？
看来，他确是要去寻一寻他那四海为家的师弟了。
而就在南阳子离开后不久，老人再睁开双眼时，两抹鲜红缓缓地自其眼角划落。
老拳然地掏出帕子，抹去脸上的鲜血，他凝望着桌上的铜钱，久久不能收回视线。
此次的推演险些就令他瞎了眼，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无法算出那孩子的命盘……
他这一生算过无数饶前生未来，唯有两人，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算不出。
十年前一次，今日一次。
巧的是，这两人竟都成了南阳那老头的徒儿，这可真是……
老人长叹出一口气，不知是为他自己，还是为他那已然离去的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