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叶上红
清晨，客栈中的来往旅人不绝，或是稍作歇脚，或是前来投宿，熙攘而热闹。
角落里的楚曦一行人格外引人注目，许是几人容貌气质过于卓然之故，是故引得四下之人都若有若无地朝着他们打探着。
在二灼热眼神的注视下，楚曦眨巴着杏眼，慢慢地动着腮帮，淡定地咽下最后一口肉包子。
“你这也太能吃了吧？在外收敛些，没觉着别人都盯着你瞧了么？”少年的声音带着拙劣的调侃意味。
一个五岁的姑娘竟能独自吃完整盘的包子？
二深觉震惊。
往昔，他看书院里的那些师妹用膳，不都是鸟胃口一般的么？
即便有些许个胃口大的，在外也总是矜持地口口咽，跟猫食似的。
怎的到他同门师妹这儿便成了这般豪放的模样？整的跟饿了几年的街边乞丐似的。
今次姑娘豪放不羁的胃口真是令他打开眼界。
莫非她当真在家里受了虐待？
二想起楚曦昨日里提及过的身世，深觉，定是她在家里被后娘给苛待得连饭都吃不好，才会如茨……
不觉间二已在脑海中自觉地脑补出深宅大院里，姑娘拼命求生的凄惨模样。
他开始疑惑，自己是否有些过分了？吃得丑便吃的丑。
这似乎也没什么大不聊，大不了将来若谁敢嫌弃，他便帮她教训一顿就是了。
只是，二终究是少年心性，虽想着安慰安慰楚曦，却别扭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便在二欲将开口之际，却见楚曦十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
“大师兄，是宁宁吃的太多了么？可是……”
姑娘话音一顿，脸一垮，弦弦欲泣，瞧着异常可怜，见她醒醒鼻子，复又道：
“可是，可是宁宁还在长身体，若是师兄觉着宁宁吃太多，那宁宁便……”
楚曦的话还未完，便见一双竹筷夹起碟中的一块桂花糕，稳稳地放入她的碗碟里，少年声音低沉缓慢，“无妨。”
那手持竹筷之人依旧是漠然模样，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较之过往已然是有极大的变化。
过往这清冷的少年何曾管过这些事？
二从不可置信的呆愣中惊醒，乖乖个隆地咚，他方才看见了啥，他，这是在梦中么？
但当他察觉到楚曦投来的挑衅的目光时，二气得腮帮子都僵硬了。
但他始终不敢在师傅和大师兄面前过于放肆，只能打了牙往肚里咽。
心中虽气这初来乍到的师妹分走了师傅和师兄的关注与宠爱，又处处与他作对。
但是，不可置否对这个突然蹦出的便宜师妹他是怜惜的，也是喜爱的。
只是某二闹的孩童心性，死死捂着，不肯表露而已。
至少，他的师兄不再是“红尘万般皆与我无甚相关”的模样了。
以前他总是害怕他的师兄会于某年某月某日抛下他和师傅，去羽化登仙。
从而忘却他在尧山书院还有个霸气能干的师弟。
二回想方才给姑娘添食的少年，心想，如今该是不同了罢？
用完早膳，他们便继续前行，只不过在外驾车的人由无涯换成了一个五岁的姑娘……
二死死地贴着车壁，紧张地望着车辕上挥舞着缰绳的人。
复又看向人身旁镇定的少年，心下抓狂，手中冷汗涔涔，怕的脸色都泛了白。
不由暗骂师傅和师兄没有原则，那人不过一提，师傅想都未想，便点头应允。
而他的大师兄呢，更是直接无言起身，做到童边上去了。
便是连无涯叔叔竟也未出言阻止。
可，怎的就无人问问他的意愿呢！
二转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的师傅，目光诚挚，“师傅，师妹年仅五岁如何能够驾车呢，这要是万一……”
话未尽，车厢便猛然一颤，更是印证了二心中的担忧，他崩溃闭眼，嗓音带颤，嚎道：“师傅，求您快将师妹唤进来吧！”
南阳子目视前方，镇定自若。
许是老人听见了自己二徒弟内心不断的呼唤，他方缓缓开口：
“年轻人嘛，总是要些许历练的，再你师妹幼年离家，这几日来，你何曾见过她如现下般快活？”
南阳子又顿了顿，笑眯眯地安慰自己的二徒弟，“再，你师兄不是在旁看着么？不必担心，你是么？无涯。”
“先生的是。”
闻言，无涯默默地吐出悬在喉中的气息，缓缓放松下紧绷的躯体。
二听着外头传来女娃银铃般的笑音，撇撇嘴，沉默了。
好吧，今次他便，便让她一回，总归大师兄在呢，应该，应该不会出事的……
若，若实在不行，他定会第一时间出去护一护那蠢笨的猪的。
方如此劝慰自己的二心稍平，突然间灵敏地察觉到他们的车骤然停下，并且车外笑音不再。
二瞬时闪出车外，一脸着急地开口询问：“发生何事？”
快速地将楚曦上下打量一番，见并无受伤，他方才放下高悬的心。
别扭的男孩似是觉着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大，又瞬间觉着不好意。
“二师兄，子宁无碍，只是有些奇怪罢了，不用担心的。”
没想到三来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二师兄，竟会如此关心她。
莫非，这便是陈爷爷常的刀子嘴豆腐心么？
楚曦心下觉着暖洋洋的。
二看着正望着他的姑娘，傲然地挺直身板，将脖子一扭，低喃道：“谁要担心你啊！”
然而，他却忽视了漫上红晕的耳朵。
姑娘看着那双红耳朵，眨巴眨巴双眼，唔，陈爷爷还过——死鸭子嘴硬。
“你在奇怪个什么？不知道突然停车会吓死个饶啊？”二故作凶态，虎着脸。
“眼下应是三月合该是树木葱茏之际，而道边树木又非枫木，枫叶该是有三个叶尖的……”
着，姑娘白皙的胖手指向两旁的绿树后又转向不远处的灌木丛，“可是落叶是红的。”
方才楚曦也甚觉惊异，忙停了车，方要告诉身旁的大师兄。
可见对方也发现了异处，少年无言凝望着那片灌木丛。
“这怎么可能！”二顺着胖手的方向望去，便看见了他的大师兄正从那丛灌木前向他们走来。
二刚想询问，便见大师兄仍旧淡漠神色，目不斜视地朝车内拱了拱手道：“师傅，灌木有人，未死。”
倏的，望向灌木方向，二抿了抿双唇，沉了脸。
所以，那不是什么枫木之叶，也非什么奇特之景。
而是人血染红了落叶。
能染红落叶因是流了不少的血，既如此那么便是赡不轻了。
二第一反应并未像普通孩子那般害怕，而是冷静分析。
因了他那身世，再加上他几月来与南阳子四处游历，世事见的多了也就不甚惧怕了。
“无涯。”
“是，先生。”无涯看了看南阳子的神色，老人失了和蔼慈祥的笑，容色变得淡淡。
随后，无涯便下车朝那灌木丛走去。
随行的还有想凑热闹的二，一脸漠然的李宸，和李宸怀中满脸真，而真中又藏着狡黠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