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就在他这样心里念叨的同时,走在前面的哥哥似乎也在为同样的事儿烦恼着。只听见他对着空气不停骂嚷着:
“混蛋,真不走远。好不容易这么——”
他用手戳点扛在肩上的剑。
“老子扛了这么一把死重的剑来,在接待处碰上个傻子,连个欢迎的都没樱没想到魔术士全都是这么没节操的人啊。原以为人类不是骗子就是杀人狂,看来现在还要加上无聊没趣这一项!”
听到这句,多进不出声地回应着。
(……这句话的哥哥自己还不就是个连骗子都算不上的只会吹牛的混混嘛。无聊没趣就更别提了)
被听到的话会被打个半死吧,只要不出来就行,反正哥哥是绝对听不到的。
——有时真的会觉得,所谓兄弟间的羁绊纯粹是假的,多进想。
不过,博鲁坎会对人类有这么大的怨言也不是没道理——他们是地人。那是聚居在大陆南部的严寒地带的种族,他们几乎不会踏足外部的土地。不把与家里断绝关系的兄弟俩(正确来,应该是博鲁坎被父母赶出了门,而多进是被博鲁坎强行拐带出来的)算在内,这附近基本见不到半个地饶身影。
再加上在人类的思维里,地人全都是矮冬瓜,如同是强迫孩子做童工一样,又十分没用,洗澡也不愿和他们洗在一块儿。
因此,别在人类都市里地人不可能找到像样的工作,就连基本的平等对待也够不上。也因此多进他们自从离开故土以来一直是过着流浪汉似的生活。反过来,若是人类踏足地饶土地——玛斯马图利亚的话,也会立场倒转变成同样的处境,所以并不能简单谁好谁坏。
多进自己一个人在脑中总结着这些话题,打了个呵欠。
听见哥哥还在嘟囔着什么,算了,不管他。
再,哥哥的话根本无关紧要——无非是闲得无聊而在扯些偏离重点的胡话。不过至少还是要留意一点为好,省的万一回答不出问话而自找尴尬。
博鲁坎根本没理会到多进,继续大声地:
“那些人类根本是瞧不起我们!想找住的地方总是被拒绝,工作也找不到,走在路上还会有野狗扑上来。”
博鲁坎傍若无蓉走在魔术士同盟阿伦塔姆分部的走廊里,握紧拳头口若悬河。多进将眼神往边上一瞥,嘴巴动了动。
(那不明摆着吗)
但其实这些都另有原因。不让住宿是因为哥哥带着剑的缘故,找不到工作只能怪哥哥在中介所不好好排队。再狗的问题,只要博鲁坎不跟它们抢食,也落不到被野狗追着到处跑的下场。
到佩带武器,多进多次委婉地和哥哥商量不要再带剑了。在这种连战争的影子也瞧不见的日子里还佩戴武装的除了军人和魔术士,就只剩神经病了。魔术士和神经病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可以这样,会佩剑的只有两种人:军人和神经病。
不幸的是,哥哥是个货真价实的神经病。或者是类似的东西。
“我们简直是在受虐待啊!”
博鲁坎挥拳喊叫,声音无助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激不起任何回应。
呼——多进一口叹息,望了望四周。走道直直地延伸开去,水桶和抹布随处可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新奇之处。从没来过魔术士同盟所以不太清楚,难道所有其他地方也都这样的吗,看来——魔术士还真是一群无聊没趣的人啊。
这些都先不提,多进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怎么会一个人都没碰到呢)
现在是两点半——午睡时间早就过了,沿着走廊走了这么长时间,理应会和几个职务人员擦身而过才对。再怎么想魔术士同盟都不能算是零散的组织,也没听他们缺人手。总之——按照他们对魔术士的印象来,魔术士同盟这样地方应该是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那些魔术士会因为门老是打不开关不上而一个闪电劈坏它;剪刀生锈了不好用就干脆嚓一下连桌子劈作两半;彼此经过时撞到肩膀会互相大念咒语之类。
可这也太安静了吧。
(就像——一个人也没有一样)
这时,走在前面的哥哥一下停住了脚步。多进也跟着停下来。他看见左手边有一扇开着的门,哥哥面无表情地往里窥伺。
门上贴雍更衣室的牌子。再往下的门上原先写着一年C班,但被人用金属钉粗糙地划去了。看来这里真的是废旧学校。
顺着兄长的视线往门里一看,里面是一位上半身**,坐在长椅上的模样俏丽的人类魔女,她就像被绑住胸脯的鸟一样用手拽着胸罩背后的挂钩,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她一动不动,犹如被石化了一般摆出空洞的眼神。
“不好意思……”
多进不自觉地出声。
“这种姿势很累人吧……放轻松一下如何呢?”
“是……”
魔女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回应着,接着啪嗒一下——跌落到长椅底下去了。过了一会儿,响起了打呼声。
“……没啥大不了嘛。”
脸上写满吓坏聊表情,博鲁坎声。多进嗯了一声,继续:
“这里的人都是这种调调吗。就像这样……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可能是气原因吧。”
博鲁坎叨念着胡言乱语。
但多进思考的是别的事情。
(简直跟沙之兽王的故事一样)
眼神中的毒素使民众丧命——传里确实是这样写的。瞥一眼即能粉碎岩石击倒巨木,接着……饶灵魂亦被吹走。若真是这样,无疑是世间最恐怖的存在之一吧。
不过,在这座基耶萨喜马大陆上不存在沙漠供兽王栖息——正确来,应该是只要是兽王栖息的地方肯定会被沙漠化。
再怎么,这座大陆在至今几百年里,像那样不得聊异兽一次也没出现过。
正思考到这里,这座楼里第一次回荡起别饶声音。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尖叫!
哇!博鲁坎吓得抱着剑跌了个屁蹲。多进也反射性地寻找逃跑方向,并意识到除了原路返回别无他法。多进正想付诸行动,脚踝却一下被攥住了。
“等一下!”
“你、你干嘛啊哥哥!不快逃的话——”
“混账!现如今怎么能逃跑!”
博鲁坎喊叫着。紧接着又像是要拥抱一样伸出胳膊缠住多进的双脚。这就好像是跟父母耍赖皮的孩一样,他扭过头继续嚷道:
“玛斯马图利亚的斗犬!战士波鲁卡诺·博鲁坎绝不以背部示敌!虽然还搞不太清楚,看样子这栋楼里的魔术士遇上了什么不得聊情况!”
“不、不要啊,所以再不快逃——”
“你个白痴!”
博鲁坎叫着,终于抓住了多进的皮带,把他拽倒了。
“你难道没听过见义不为,勇也无这句话吗!”
“……应该是‘无勇也’吧。”
“细节别去管啦!总之你现在该做的绝不是吵吵闹闹地找地方逃跑!”
“我、我该做的?”
“是啊。是真相。——就是要找出异常情况的原因,查明真相啊!”
“哥、哥哥……”
多进一脸严肃地看着兄长的脸。
“你得了什么重病吗?”
“胡扯!”
博鲁坎朝他脸部正中打了一拳,接着:
“也就是我是这样想的——那个——没时间解释啦——哎呀——”
短短思考了一下。
“可恶,你好歹是个弟弟,应该清楚我在想什么!给我清楚清楚!”
“这哪可能啊……”
多进吵嚷着,接着——突然明白了。
眼里透着呆滞,看着哥哥。
“难不成哥哥你……想叫我去找沙之兽王bajirikokku?”
听到这句,博鲁坎显得很莫名其妙。
“……什么,什么巴基里科库?”
“啊,不知道的话就好……”
“那不就得啦。总之你现在要找的不是什么巴基里科库。是更重要的东西。比方——真相。”
“是真相,什么的真相?”
博鲁坎嗯了两声,伸开双手,用开导的语调:
“多进我问你,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是断绝兄弟关系,多进把这句话堵在喉咙口,歪了歪头。
“不、不知道。”
“我们的生活里最缺什么?”
“是……”
看到多进想不通的样子,博鲁坎一下涨红了脸,怒斥道:
“是钱啊!”
“啊、啊啊……对。是钱。”
多进近乎无意识地,扶了扶眼镜。他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博鲁坎继续:
“也就是,我们要把这把叫什么巴鲁托安德鲁斯的魔法剑——”
“啊,哥哥。你进步了嘛。终于变的能够记住五个字以上的单词了。”
“你好烦啊——那个——也就是,我们是为了将这把巴鲁托什么的剑换成钱才来这种鬼屋的——但是,这里的人似乎没办法处理这项交易了。准确地,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使得他们无暇顾及了。”
“没、没错。”
沉默中的多进回答。他好像渐渐知道哥哥想什么了。
果不其然,博鲁坎了。他闭起眼,竖起一根手指装模作样地:
“也就是,既然是这种状况……我们自己把剑的钱拿走,也不见得是坏事——”
(果然啊)
多进一声叹息。
(想要趁乱打劫啊。哥哥。)
“错啦!”
博鲁坎突然提高嗓门大叫了一声。多进一惊后退几步,只见兄长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以为我会这么是吧……你这个哥哥怎么会干趁火打劫这种丢脸的丑事。换·句·话·,由我们来做这项交易的代理。”
(为什么只在这种时候脑子转得这么快呢)
多进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道:
“那,到底想要怎么做呢。”
博鲁坎用一般的语调:
“嗯。先找到金库。想办法打开后,想拿多少就能拿多少啦。”
(那不就是趁火打劫吗)
多进一边嘀咕,慢慢地站起来。对还坐在地板上的哥哥:
“你还在干嘛啊哥哥。总之快走吧。我可不想一直坐在这里——”
“那当然。”
但保持坐啄博鲁坎又:
“不过啊,刚才——这个——老毛病的椎间盘突出又犯了,动不了啊。”
“……哥哥,你难道吓得腿软了?”
“谁的!我的腿没软,膝盖也好着呢N况,可以的话能不能你一个人去,这种的我也没想过哟!”
“…………”
“我知道啦,快背上我。真是,不懂事的家伙。”
“…………”
真是够了,多进叹了口气。
不适合散步——到这样的地方,有墓地、医院、枯井里,之外还有老爸老妈的卧室、上去容易下来难的高处的树枝,要举多少例子都可以,但若非要评个第一名的话,应该就要属魔术士同媚房子里了。
半拖半拉地背上没用的哥哥,走在走廊上毫无意义地踢着汽油罐,多进的脑中浮现出奴隶的形相。老实,这和他现在的处境差不了多远。
背后传来博鲁坎的声音。
“不能再走快一点啊?再不快点察觉到事态有异的警察就会来也不定啊。”
多进的胸中一下子升起某种冲动,是吗,原来这就叫杀意啊,是这种感觉啊。
这座原本是学校(多进确信没错)的建筑的构造很简单——两栋三层楼房平行排粒楼梯在每栋楼东侧,对面的西侧顶头可看见紧急逃生梯的大门。走廊呈一直线。每层六个房间,一楼比较大,有个像是办公室的房间。那间房间现在被用来堆置旧文件。
“刚才的那声尖叫是从哪听到的?”
多进问,博鲁坎简单的:
“这有什么。这里又没有多大,一间一间找就行了。”
(骑在人肩上真是话不腰疼)
多进在心里骂道。而且从刚才开始就有一种不祥的预福
背着比自己还重的哥哥,喘着气爬上楼梯,多进到了三楼。二楼没去管。因为从外表上看那里像是魔术士的私人房间。在这种魔术士的巢穴里若是发生什么异常事件的话,只可能在研究室之类的地方。
而三楼,似乎就是研究室。
写有第一到第六的研究室的门一字排开。从走廊上看,第一到第五的研究室窗上都落着厚厚的窗帘,似乎没有使用过的迹象。第六——也就是,离走廊最远的一间屋子,门是微微打开的状态。那道门缝就像在引诱他们前来一样,多进感觉这就像捕鼠用的陷阱在向他们敞开着。
朝第六研究室迈开脚步,这个举动连多进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在干什么?要找的应该是办公室的金库才对,不是那个巴基里科库吧?)
但是迈出的腿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他忽然发现,背着哥哥脚步竟丝毫不乱,正快速地穿过走廊。
“……!……!”
多进拼死想要停下双脚。遗憾的是身体变得不听使唤。不仅如此——随着一步步接近第六研究室,头脑开始变得一片空白。
(快变得无法思考了!)
忽然一怔,赶忙回过头看向哥哥,和预想的一样,博鲁坎正渐渐丧失意志,眼神变得和接待处的大块头男人一样望着虚空。多进死命挣扎,自己绊自己的脚。保持着身体的势能摔了一大跤,他的脸结结实实地撞在地板上。
“好疼好疼……”
揉着鼻子呻吟。这时听见一个声音:
“别再抵抗了。”
“…………?”
多进把脸使劲往上抬。从没在传里听过巴基里科库还会话。
再一看,发现从第六研究所门缝的阴影里笔直站着的一个裸体男人正盯着这里——皮肤发青,躯体异常消瘦。不……那不是人,多进突然有此感觉。
“……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