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飞廉祭天
x. 朝歌被反贼攻陷的时候，飞廉还在访问北方列国。
由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姬发攻克朝歌的消息还没有为天下人所知。
天下诸侯都不认为姬发小儿能成气候。
要知道，殷商已经五百年不败！
除了那些跟随姬发攻进朝歌的一些诸侯，其他诸侯都不相信大商亡了。
帝辛执掌天下三十载，声威赫赫。
单是这个名字，就让无数诸侯颤抖。
姬发攻克朝歌的消息，即使传出来，也被认为是谣传。
在没有亲眼见证朝歌沦陷的时候，没有人会相信的。
这就好像是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单枪匹马杀害了几十万邦国禁卫军一样。
很少有人相信这样的说辞。
大家都不是纯真孝了，不是随便什么套路都能骗住的。
不过，既然发生谣传了，就要去验证。
尤其是时代更迭这样的大事！
这关系到天下诸侯以后听谁的。
换句话说，这关系到天下诸侯以后向谁下跪。
这很重要！
对于天下诸侯来讲，知道应该向谁下跪，非常重要！
因此，已经有邦国派出信使前往朝歌侦察。
“飞将军，大商已经亡了。你也不再是大商使节！”
有邦国这样挑衅飞廉。
飞廉不动如山。
“都是谣传！”
“……”
飞廉一句话，就震得外国人颤抖不已。
“我大商掌管天下五百余年，几近六百年！区区西岐蛮夷，有何能耐对抗大商？”
“上将军，我们可知道，孟津已经被姬发占了。”
“那又如何？姬发小儿不过是钻了二爷离世的空子，并不能证明姬发小儿行了。”
“我们还知道，崇侯虎也败了。”
“崇侯虎虽败，但也阻击了叛军。殷商主力虽不在朝歌，但姬发小儿想攻下朝歌，也是痴人说梦！”
“……”
“诸位不必担心！姬发小儿蹦不了太久。你们继续臣服大商。大商继续保证你们的安全！多年来，大商的信誉，诸位有目共睹！”
飞廉震慑住了外国那群家伙。
大商是世界第一强国，岂会说败就败？
一定是谣传！
外国那群家伙已经派出了侦察兵，但在结果尚未明朗之前，他们不敢得罪大商第一凶将飞廉。
“上将军所言极是！我们都被姬发小儿骗了！”
“想那西岐不毛之地，怎么可能打得过大商？”
“姬发小儿就会逞口舌之利，来真格的，他给大商提鞋都不配！”
“听上将军的！吾等唯殷商马首是瞻！”
一片赞美之词。
飞廉的这次出访很成功！
虽然朝歌失陷的谣言产生了一些影响，但还是被飞廉成功扭转了局面。
他圆满完成了这次的出访任务。
然而，他却不知道，那个谣言，不是谣言……
“上将，我们这次回去，应该能赶上大将军的庆功宴了。”
“是啊，咱们这一次是多部门联合行动，殷商主力全力以赴！管他泰山大关再牛逼，也挡不住我大商的兵锋！”
“上将震慑宵小的时候真的非常拉风啊！我也想这样！”
“哈哈！首先，你得是殷商战神！”
大家都很高兴。
飞廉也很高兴。
他相信，恶来一定会解决泰山以东。
这一点，他没有失算。
越接近大商边境，飞廉就越感觉到不对。
虽然没有慌乱的人群，但是空气里却弥漫着悲哀的气息。
一种不愉快的气息。
飞廉的感觉很敏锐。
他预感到，很可能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进入大商境内没有多久，飞廉就得知了朝歌失陷的日子。
那一刻，飞廉感到茫然。
他静止在原地。
朝歌，真的被攻陷了。
他的殷商，不在了。
他流泪了吗？他不知道。
他继续向朝歌进发。
但很快，就遭遇了岐周侵略军的阻拦。
朝歌，是回不去了。
不仅回不去了，还走不了了。
幸好，他也没打算走。
他是殷商战神！
大商第一凶将！
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害怕这个词。
他是殷商外交大使。
现在，他完成任务回来，却不能向天子汇报。
帝辛，死了。
飞廉不能接受殷商亡却的事实。
他是殷商忠诚的保卫者！
他的忠诚，已经融进血液、刻进骨髓。
他怀着殷商的信仰，矢志不渝！
最后一次，为殷商尽忠吧！
身边的所有人，都紧紧和他站在一起！
没有一个当逃兵！
殷商的男儿，血气阳刚！
此生无悔入殷商。
能够与大商第一凶将并肩作战，是他们成神的机会。
人，固有一死。
与其屈辱地向敌人投降、向反贼下跪，不如守护殷商的信仰，为殷商做最后一次战斗！
他们不是商奸，没有理由背叛自己的祖国。
这就是殷商的忠诚。
每个人都有最后一战。
如果在最后一战可以拥抱最高的荣耀，那一定是幸福的。
虽然朝歌沦陷了，但殷商不会被征服！绝不会！
姬发的兵团围了过来。
飞廉和身边的殷商大兵退守霍太山。
他们都知道，这里是他们最后的立足之地。
岐周的侵略军虽然围住了飞廉等人，却不敢上前。
这些侵略军和姬发一样，对飞廉非常畏惧！
飞廉，这位大商第一凶将，已经杀了无数岐周士兵。
过去的三十年，几乎每一次岐周造反，飞廉都会前去平乱，并且是以歼灭战的姿态！
飞廉这个名字，在岐周人耳中，不亚于死神的召唤。
即使岐周人外表强硬地表示不惧飞廉，也无法掩饰他们的恐惧。
当与飞廉面对面作战，他们才知道什么是大商第一凶将！
飞廉，已经52岁了。
他已经有了一缕白发。
但是，他还是那个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大商第一凶将！
长戈在手，所向披靡！
跟随飞廉作战的殷商大兵，士气高涨。
他们亲眼见证了殷商战神的神迹！
万夫不挡之勇！
这就是殷商的御前上将！
龙雀侯！
龙雀，凤凰的一种。它不像凤凰绚烂，但是是凤凰中最凶猛的。
幼年时代像普通的水鸟，成年后展开铺天盖地的黑翼，日月星辰都被遮蔽，一旦起飞，再不落下，是种极其凶猛又孤独的鸟。
一旦起飞，再不落下！
飞廉提戈屹立，他的身影是那么高大！
他的战袍，宛如铺天盖地的黑翼，遮蔽了日月星辰。
乌云遮蔽了烈日。
四周陷入暗淡。
“我为殷商征战无数，为天子执戈三十载！”
飞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岐周的士兵颤栗。
殷商的士兵流泪。
无论是殷商还是岐周的士兵，都不得不仰望那个男人。
在他们眼中，那就是神。
“我永远是殷商的一员！”
飞廉的态度很明确。
他忠诚于殷商，绝不背叛！
与他并肩作战的殷商大兵热血沸腾。
“为殷商效力！为天子尽忠！”
早春的空气已经热起来了。
那是殷商的热血！
他们固守霍太山，一直战斗到傍晚。
他们没有可能突围了。
姬发派人命令他们投降，但被拒绝。
他们，有着殷商的骨气！
傍晚的晚些时候，季胜来了。
带来了恶来陨落的消息。
虽然之前岐周士兵就说恶来已经死了，但飞廉和身边的殷商大兵是不信的。
他们始终相信，恶来大将军还在与反贼战斗。
直到季胜前来。
季胜是恶来的弟弟，是飞廉第二个儿子。
他确认了恶来战死的消息。
“父亲，大哥殉国了。反贼攻占了朝歌，到处纵火放肆。天子选择为殷商涅盘。”
飞廉和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但所有人都流泪了。
“恶来的儿子还活着吗？”飞廉突然问。
“没死，在我家中。”季胜道，“姬发没有赶尽杀绝。天子的儿子庚公子也还活着。”
所有人又恢复了一点精神。
“季胜，保护好家族的血脉，保护好庚公子。岐周，不会长久的。”
“是啊，胜公子，只要大将军的儿子还在，只要庚公子还在，大商就还有机会！”
季胜却说：“我已经安排好了。我来了，就不走了，和大家一起为殷商效死！”
所有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飞廉拍着儿子的肩膀道：“不，你不能享有这份荣耀。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要保护很多人，你要辅佐庚公子重新夺回天下！你还不到三十岁，你或者更有用！”
“是啊，胜公子可以帮助庚公子重新夺回大商的天下。这样，也就能为我们出一口气！”
“这份荣耀，就留给我们吧。”
“还有谁，能和殷商战神并肩到最后呢？”
这天夜里，季胜收集了所有人的遗书。
最后，季胜脱下外衣，让所有人把遗言写进了衣服内侧。
他穿着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着所有人用鲜血书写他们的遗言。
当他把写满遗言的外衣穿回到身上，他感觉这些人的灵魂和他在一起。
“幸好有胜公子，我们也能给亲人留下几句话。胜公子，拜托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
所有人整装待发。
他们焕然一新！
季胜猛然发现，这些人都不一样了！
他们，还是殷商最普通的士兵，却已经如天神般威武高大。
他们的表情，是神的表情。
他们的身姿，是神的身姿！
“天子虽然死了，但我们还是要汇报我们的出访成果。”飞廉扫视四方，道，“摆祭台！”
高高的祭台，搭了起来。
飞廉站在正中央。
其他殷商大兵肃立两侧。
这个时候，姬发再派人传来命令——所有人，除了飞廉，只要投降，皆可免死。
大家都笑了。
飞廉道：“看起来，姬发小儿，给大家留了一条活路。”
两侧的殷商大兵哈哈大笑：“我们殷商的武士，会向蛮夷跪拜吗？哈哈哈！”
香炉，是用四块巨石围成的巨鼎。
没有燃香。
飞廉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两侧的士兵也拔出了佩剑！
飞廉带着两个士兵，将手里的佩剑插进了巨鼎。
其他人，手执出鞘的青铜剑，严阵以待。
“天子，臣为大商出访列国，不辱使命！”
所有人热泪盈眶。
他们不能直接向天子汇报，只能通过祭天，来上动天听。
飞廉，也流泪了。
他为殷商落泪。
忆往昔，热血滂沱。
……
孤之上将，骁勇无敌！”
三王之乱，飞廉初露锋芒。
当时，飞廉仅仅是朝歌东门守军的一个裨将，手下仅有六百士兵。
而东门参与叛乱的士兵，超过了两千人！
六百对两千！
怎么看，都是以寡敌众。
怎么看，都是获胜无望。
然而，飞廉赢了！
飞廉仅仅凭借六百士兵，就完全歼灭了东门的两千多叛军！
非但如此，飞廉在镇压东门叛乱之后，率领麾下士兵继续转战南门。
南门，同样有不下千人反叛。
但飞廉的表现，却更加惊人！
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不到一刻钟就把叛军全数屠了。
那个夕阳如血的傍晚，血染天边！
他的儿子，八岁的恶来率领少将营的少年军团果断勤王。
“扞卫天子！夺取荣耀！”
一个八岁的孩子，也懂得忠诚为何物！
那一战之后。
他被帝辛封为御前上将，统领朝歌守军。
他的儿子恶来，也统帅了殷商将军的摇篮——少将营。
鬼方战场。
阿虎马上就要攻上九侯城的城墙。
这个时候，九侯的鬼骑兵到了。
这有些不可思议。
阿虎和飞廉也停了一秒。
“阿虎，你继续！”
飞廉一边说，一边单人独骑，返回阵地后方。
阿虎没有迟疑，接管了飞廉那部分士兵，继续攻击九侯城。
此时，阿虎指挥的兵力，已经达到这支殷商兵团的四分之三。
飞廉把一大半兵力都交给了阿虎。
而飞廉自己，则仅仅统帅阵地后方，充当预备役的两千士兵。
阿虎，成了事实上的主将。
他能否恢复有崇国的荣光，就看接下来的表现了。
另一边，飞廉与九侯的鬼骑兵战到了一起。
鬼骑兵，是鬼方最精锐的力量。
飞廉，则是殷商最凶悍的骁将。
飞廉，是员凶将！
三王之乱的时候，他就仅凭六百人，斩杀了数千叛军！
从朝歌的东门，打到南门，飞廉，一战成名！
就连他八岁的儿子、恶来，居然也击退了王殿前的亡命之徒！
太凶了！
飞廉父子，不可以常理揣度。
他们已经突破了所谓的常识。
如果有奇迹的话，那么飞廉就是把奇迹踩在脚下的人物。
在这位殷商御前上将的身上，奇迹必定发生！
如果说阿虎率领六千士兵进攻九侯城是很艰巨的任务，那么飞廉以两千士兵对抗九侯的上万大军，无疑更是绝境求生！
然而，飞廉无所畏惧！
他是殷商的御前上将！
他是大商凶将！
鬼骑兵，素来以凶狠老辣着称。
但在飞廉面前，凶狠的鬼骑兵也都成了娘娘腔。
虽然只有区区两千人马，但却如一座大山挡住了九侯的归途。
天昏地暗，长戈森然。
阿虎的攻城战，很激烈！
但更激烈的，是飞廉的屠杀！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刻钟，也或许是一百年。
阿虎，登上了九侯城的城墙！
殷商的旗帜，插上了鬼方的都城！
飞廉在霍太山上微笑。
他不仅和崇侯虎并肩作战，还和殷商二爷一起战斗。
他打败过天下最强的诸侯！
不，不是他很厉害。
是殷商！
是殷商厉害！
季胜已经离开。
飞廉知道，季胜会做好他应该做到饿事情。
所有人把手里的青铜剑插进了那方巨鼎。
他们的最后一战，结束了。
殷历554年，殷商战神、殷商外交大使、御前上将、龙雀侯、大商第一凶将、飞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