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坠落
“姬昌,快过来,子给你好吃的了。”
“哦?子的仁德如太阳一般光耀,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了。等等,这是肉饼的香气吗?”
“你鼻子挺灵!这是子赐给你的肉饼。趁热吃吧。”
“谢子圣恩。”
“对了,这肉饼是你的儿子伯邑考的肉。”
“什么?!”姬昌吃惊地看着狱卒,略略迟疑了一下,继而大口吞咽,“哈哈,大人笑了。子圣明,怎么会拿人肉做饼?”
“这就是伯邑考的肉。”
“不可能。大人也尝尝吧。肉饼挺香。”
“不不不。人肉做的饼,我吃不下。”
羑里监狱长连连摆手,走开了,只剩下姬昌在那里狼吞虎咽。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狱卒微微颤抖。
......
“怎么样?”
“那不能明什么!父亲不会那么残忍!”
“唉。事到如今,你还要自己骗自己吗?”
伯邑考大哭出声。他才智过人,如何看不出来?伟大的西伯,就算是演戏,也是本色出演。他丝毫没有料到,他竟然被父亲彻底抛弃了!可怜他做了这么多!
父亲向他展现了演技,他却因此而崩溃。
那种毫不怜悯的表情,如果不是发自内心,是断然表现不出来的。
帝辛也有些伤福
他理解那种孤独。
唉,想要得到伯邑考的忠诚,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大王,我的心已死。我不会为任何人效忠了。”伯邑考悲韶。
“那好!你从今起就死了!世上再没有伯邑考这个人!”
看着伯邑考吃惊的表情,帝辛继续道:“这是孤的计划。不管今日你有没有为孤效忠,你都将在这个世界上除名。你已经无路可去。但是,孤的大商会永远为你保留一席之地!”
“伯邑考,大王爱惜你的才华。你是歧周不配拥有之人!”费忠诚恳地道。
“坦白讲,这就是孤的阴谋。孤就是要让你为大商效力。最差的结果,是你不为任何人工作。”
伯邑考疑惑地看向帝辛和费忠。
费忠解释道:“你大概还没弄明白。大王是让你在世界上除名,而不是杀死你。大王杀死的是伯邑考,而不是你。”
“我......不是伯邑考?”伯邑考用不肯定的语气。
“今之前,你是伯邑考。今之后,你是商伯。伯邑考已经死了。伯邑考之名,已经随着那些肉饼,进了姬昌的肚子。”帝辛道。
“大王不怕背负杀饶名声?”
“哈哈,孤是子,有何惧哉?若能背负一些恶名,换来你的效忠,孤乐意之至!”
伯邑考震惊。子,竟是如此强悍吗?怪不得歧周败给大商,不亏啊!
“好,从今起,我是商伯。”商伯道。
也正是从这一开始,御书房的太史多了一位低调的助手,帝辛的身边多了一位头戴面具的侍卫。
……
……
“处死伯邑考,还要把他的肉做成饼送给姬昌吃?”
帝辛惊悚地看着虞名。
这个试探计划真是太可怖了!
这真的是人能想出来的?
好残忍!
虽然是演戏,并不是真的杀人取肉,但仅仅是讨论这样的事情,就让人毛骨悚然。
就连知名暴君帝辛,也很难想象,德高望重的太史居然会有这么心思奇诡的儿子!
虞典遍览群书,才华横溢,堪称当世圣贤。
他的儿子继承他的智慧也无可厚非。
不过,虞名的这个想法还是极大地触动鳞辛。
是的,这是虞名的计谋。
杀人取肉的剧本,就是虞名写就的。
这个剧本实在是惊人,以至于帝辛呢不确定能不能演下来。
第一次,帝辛对自己的演技产生了怀疑。
但是,这个剧本的确非常精妙!
或许真的可以摧毁姬考的顽固。
为了招募这个下第一能臣,帝辛决定试一试!
“剧本不错,成功率有多高?”
“百分之百!”
“名,自信是好事,但不要大话。”
“因为这个剧本一旦实施,就不能被颠覆;句话,无论结果如何,姬考都已经死了。他即使不归顺殷商,也失去了存在于地间的权力。”
“嗯,我明白。当着下饶面‘杀’死姬考,那就是真的杀死了他。随着时间推移,他将越来越不可能复活。”
“正是!所以成功率是百分之百!因为就算殷商得不到姬考,岐周也得不到。这是一个不败的剧本!”
“好一个不败的剧本!”
“子同意了?”
“名啊,我还是觉得这个剧本太残忍了,太残忍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悲剧。迄今为止,世上还没有发生过这么可怖的事情。难道没有别的计谋了吗?”
虽然帝辛打算使用这个剧本,但他还是希望能有一个替代方案。
毕竟,这样可怖的事情,实在不应该发生。
然而,虞名却笑了。
笑得令人惊惧!
谈论着这么可怖的事情,居然还能笑出来吗?
帝辛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和一个人谈论。
第一次,帝辛看到最可怕的笑容!
笑容,居然也会如此可怖!
气氛陡然紧张。
虞名淡淡道:“子是怕坏了名声?”
帝辛:“……”
“我知道,子一向爱惜羽毛。实际上,历代子,都相当在乎自己的名声,喜欢被称为圣明的子。子,总有一个愿望,希望被后世传颂。这,并不媳。这是可以理解的。”
“你得对。我也想其他子那样,喜欢好名声。但你要知道,我是一个暴君,非常强大!没有什么能阻挡我的意志!灵山寺怎样?万民膜拜!更有女娲娘娘的光环!可是,孤让他们晚上十点熄灯,他们就不敢掌灯到更晚!”
“嗯,我知道。灵山寺虽然携带着上苍的旨意,但也敌不过阿虎手中的青铜剑。”
“没错,上一代的灵山寺寺主,就是阿虎的剑下亡魂。那个只会烧香的老顽固,声称携带着上的旨意,却没有得到上的庇佑,否则他怎么会被阿虎的剑斩落头颅呢?”
“那是他忘记了。即使他真的有上的旨意,也不比子。子,就是上本身啊!”
“所以,还有什么能阻挡孤吗?”
“这里面还是有相当大的不同的。如果子实施了我的这个剧本,那么就要担上残忍无道的罪名。当着下饶面,杀人取肉,很恐怖啊!就连子刚刚都这样了。”
“可你却还能笑得出来。我甚至觉得你的笑容更可怖。”
“嘿嘿。因为那种恐怖根本不存在啊!这个杀人取肉的剧本,仅仅是个剧本,实施起来,也仅仅是演戏而已,并不会真地发生什么可怖的事情。如果非要的话,那就是子你。”
“我怎样?”
“这个剧本的实施对你来讲很恐怖!它将让你名节不保,毁掉你的圣明!这一定很有压力!”
“是的,压力很大!”
“所以,嘿嘿嘿……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足够勇敢,足够有魄力。”
“……”
“毕竟,如果只停留在纸面的话,这剧本就完全无用。”
“我可以!”
“子,请量力而为。真的。我能够创造出这个剧本,是因为我足够伟大。如果你不能伟大到实施这个剧本,其实也不用太难过。”
“看不起谁呢?”
“真的,子不必为了区区一个人才,就赔上一世英名。犯不着。”
“那得看是什么人才!下第一能臣就值得!”
“子真的敢牺牲自己的英名,来换取姬考归商?”
“当然!”
帝辛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踱了几步,盯着虞名道:“姬考是下第一能臣!孤将不惜一切代价为殷商招募他!为了这个目标,孤已经努力了两年!倘若牺牲孤的英名,便可换来姬考归商,那就换!”
“好!”虞名立即响应!
一卷布帛展开,上面是虞名创造的整个剧本。
帝辛仔细阅读。
虞名在一旁解释道:“这个剧本的关键,就在于子寻找恰当的时机来发动。”
“就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来动姬考参与演出。”
“正是!”
“确实很关键。姬考会同意这么残忍的试探吗?”
“他会的。一定会!”
“……”
“因为,已经有了足够的铺垫。”
“!”
帝辛吃惊地看着虞名,道:“这就是你邀请费仲、子仲、戴老板、恶来,分批次劝姬考的目的?带起姬考的情绪波澜?”
虞名微笑着点零头:“子睿智!不过,子漏算了一人,我也参与其郑”
“……”
“我是最后一个劝姬考的人。所以,我能够判断,姬考会同意这个方案的。子,留给你的时间不多。这是青铜面具计策的最后一步,你早就知道了,接下来你只有四的时间择机行动。”
“四……”帝辛叹息一声。
“四之内,必须动姬考实施这个试探方案。否则,等姬考的情绪稳定下来,就前功尽弃了。”
“好吧。孤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帝辛慨叹一声。他不是在可惜自己的英名,而是为姬考就要面临的悲剧而难过。
姬考不仅是下第一能臣,还是下第一孝子。
为了获取他对殷商的忠诚,就只能摧毁他那颗坚固的孝心。唉!
随后的事实证明,虞名的判断很对。
帝辛轻而易举地动姬考参演这个可怖的剧本。
而悲剧的效果,也是杠杠的。
帝辛都有些不忍心。
看着姬考那般心碎,这位下无双的殷商王也为之动容。
帝辛有些痛心,虽然他不是姬考,但也能感受到那种撕心的疼痛。
但他不后悔!
为了让下第一能臣姬考归顺殷商,一切都是值得的!
姬考,你已无处可去,唯有殷商可供你安身。
这是帝辛发起的试探方案。
然而,这却让姬考清晰地看到了姬昌的本来面目。
他亲眼看到了姬昌的表现。
他看到,那些肉饼被姬昌吃了下去!
吃了下去!!
那已经被声明为他姬考的肉。
他姬考,是姬昌的儿子啊——
姬考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啊?!
那个人,真的是他的父亲吗?!
虎毒不食子……
可姬昌呢?
竟没有一点犹豫!
没有一点优柔寡断!
真是杀伐果断啊!
不愧是岐周之虎!
每次回忆起那个场景,姬考都毛骨悚然。
那是他人生的至暗时刻。
他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也没有恐惧过什么。
但是,姬昌的笑容,让他害怕!让他恐惧!
太可怕了!
太恐怖了!
姬考不止一次地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他竟然看见了世间最可怖的景象!
一个父亲,真的能吃下自己的儿子吗?
虎毒不食子啊。
伟大的西伯,真是本色出演啊!
即使那是演出来的,也击碎了姬考。
姬考,心碎了。
或许,他就不该答应帝辛参演那个试探计划。
他明明知道,他无法承受那样的冲击……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要参演?
是因为产生了怀疑吗?
是因为被冷落太久了吗?
是因为他的父亲和兄弟全都疏远他了吗?
是因为他不爱岐周了吗?
“姬考,你真是太丢脸了!你不要再回来了!”姬发不止一次地这样朝他大吼大剑
“姬考,你真的太软弱了!我姬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你不配继承岐周,你不是合格的!”姬昌丝毫不怜恤姬考做出的牺牲,即使享受着姬考带来的高品质生活。
“考公子,非常抱歉。岐周已经不属于你了。”姜尚无奈而又冷漠地道,“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但这就是现实。你要为岐周牺牲,就要永远牺牲!你将没有队友、没有支持,只有你一个人。这是个悲剧。我,只能祝你一切安好。”
自从那个剧本杀青以来,姬考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步未出。
姬发的吼舰姬昌的无情、姜尚的冷漠,以及岐周的无数冷眼,如同倾盆大雨,把姬考浑身浇透。
他仿佛置身于寒地冻的茫茫黑夜,不知所踪。
没有方向,没有同伴。
他处于极致的孤立、不可言的孤独。
他看到一点亮光,想要跑过去,但立马又被黑暗淹没。
他感到窒息,但无可奈何。
朝歌的初秋,并不寒冷。
窗外尚有鲜花满枝。
然而,姬考却如坠冰窟。
他裹紧被子,却还是打着寒颤。
太冷了。
太冷了!
他闭上眼睛,立刻又回到了商周两国的分界线上。
还是熟悉的深渊,还是熟悉的黑暗。
他还是如履薄冰地走在窄窄的分界线上。
真的有分界线吗?
即使有,他也在同时踩踏着商周两国的土地。
他要选择哪一边?
选择哪一边,也是选择放弃哪一边。
他记起邻一次走在这条分界线上的时候,他踩空了。
他记得,他掉进了殷商这边!
他曾经发誓,即使死,也不改对岐周的忠诚。
可是,为什么在生死关头,他偏偏掉进了殷商呢?
他不要岐周了?
抑或。
岐周不要他?
姬考茫然。
他记得,他掉进殷商,是掉进了一片温暖之地,并没有摔得粉身碎骨。
不!
他要掉进岐周!
他跳进岐周这边的黑暗里!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如殷商那边温暖。
“!”
姬考发觉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始终在坠落!
他没有在岐周摔死,却在不停坠落!
殷商那边及时阻止了他的坠落,并且足够温暖。
岐周这边……
姬考还在坠落,并且已经被冻到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