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意味
太后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听到她主动要求要用膳了，这御膳房的人都有一些激动了，卯足了劲儿打算大显身手一下。
这宫里现在不过只剩下两个正经主子，这十几二十个御厨平日里就没有什么事情，偏偏这段时间。太后生病，君皇也食之无味，他们的存在感都没有了。
做一个不用下厨的御厨，那也是很寂寞孤单冷的。
方红杏在这边吃好了饭，又陪着太后聊了一会儿，等她倦了这才出了宫。
一回到东院儿，方红杏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不用问，她也知道，应该是进宫这个事情。
毕竟之后要隔三天就进宫一趟，要瞒也是瞒不住的。
而且现在太后身子一下子有了起色，小君主多半会打赏些什么，瑭郎中虽然不关心这些事情，但是也不是耳聋眼瞎的。
“爷爷，您吃了饭没？”方红杏眼睛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一看就没有怎么动过。
“吃了。”毕竟是方红杏在和他说话，他心里就算有什么不爽快，也不愿意对着方红杏发。
“那这饭菜是留给我的吗？”方红杏指指桌上的四菜一汤，因为天气冷，老早就没了温度。
那些肉菜更是直接结冻了。
那些下人都是有眼力劲儿的，自然不可能给方红杏准备这样的饭菜。
不过她也不会特意揭穿。
瑭郎中看了一眼那饭菜，就没有说话。
“这饭菜都凉了，我让人再去热一下吧，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吃吧。”方红杏有些撒娇地说道。
这个事情，她知道，若是瑭郎中知道了，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但是有时候血缘就是那么奇怪，她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太皇太后慢慢死去，却不愿意看着太后就这样死去。
所以即使她知道瑭郎中可能会不大高兴，却还是选择了让自家爹地进宫去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安抚瑭郎中的心情。
“你不是在宫里吃了饭了吗？”瑭郎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小的埋怨。
都说老孝儿，瑭郎中虽然平日里表现的很是高冷稳重，但是也是会吃醋的。
那个女人，不光让他那不争气的儿子隔三差五的进去陪她，还让他的宝贝孙女陪她吃饭，他们这都成了她的陪客了！
瑭郎中心里想想就有些不痛快！
偏偏有些话又不能说破，他心里就更加不自在了。
“哎呀，这宫里的饭哪里有家里的好吃，我都还没有吃饱呢，我特别想吃爷爷你做的酱油鸭。”方红杏嘿嘿笑着拍着马屁。
这尉迟家的人的厨艺不好，那都是有遗传的。
这瑭郎中自然也不例外，做的菜十个里面就八个不好吃，这个酱油鸭算是比较能入口的。
方红杏现在为了讨好他，自然要昧着良心夸他的厨艺。
瑭郎中自然也知道的技术怎么样，但是方红杏都这么说了，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又和她说了几句，这才去了厨房。
方红杏等瑭郎中走了以后，才过去拍拍方大郎的肩膀，冲着有些萎靡不振的方大郎说道：“爹地啊，你怎么就不知道和爷爷说点甜言蜜语呢，其实老人家啊，还是很好哄的。”
只要他用的方法得当，哪里会让两个人的关系这么僵！
方大郎有些不爽地瞪了方红杏一眼。
甜言蜜语？那得看瑭郎中他吃不吃这一套。
她的甜言蜜语，他自然是听的，若是他的，指不定直接被抽一顿！
他可是很了解，自家老爹最是讨厌那些只会说好话的人了！
“你瞪我干嘛呢，又不是我让你们不高兴的。”方红杏吐吐舌头，其实严格说起来，这罪魁祸首还真的是她。
“我先和你提个醒，等下你爷爷多半会和你说和固家的婚事。”方大郎说道。
他也不懂这固家是怎么想的，以前固静临身体健康的时候，不见他们来提亲，现在固静临受了重伤，一下子来提亲了。
这让他们不多想都不行。
他们这是仗着自己是他们的嗯人，所以才敢做这样的事情？！
方大郎也不愿意往龌龊方向想，但是只要是个正常的家长，谁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站得起来的人！
这固静临本身命就不好，身子健壮的时候，他们也未必会答应这门亲事，更何况现在？！
只是这么一来，他就怕拒绝了，对方红杏的名声不好。
这固家的人不该是这么不懂礼节的啊……
固夫人现在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你说这婚事，若是早几个月定下了那该多好。
偏偏之前固静临一点意思都不给她漏，如今身子变成这样了，和她来讲，要娶方红杏为妻。
要不是当时她拦着，加上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佰老太君手上那拐杖可就直接落下去了。
他现在这样的身体情况，让她去求亲，这不是将镇国都督府置于一个尴尬的位置嘛！
而且这方红杏如今深受宫中贵人的喜爱，固静临这样，不是在打那人的脸嘛！
但是儿子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固夫人也是心疼，这才硬着头皮去说了。
还好这方大郎虽然看着是个糙人，却也懂礼，虽然心中不满，但也没有表现在脸上。
反正她和阿临说过了，话她是亲自去说的，若是人家不愿意，她也没有法子。
其实她打心眼儿里也是愿意方红杏做她的儿媳妇儿的，毕竟知根知底，性子也了解。
虽然出身一般，但是她现在在民间的声望可是比所有人家的女儿都要高了。
别人可以不知道天下第一才女是谁，但是现在谁不知道天下第一女医是谁？
她甚至还成了不少人家教育儿子的范本。
“婚事？”方红杏的神色有些怪异，“你是说我和固静临吗？”
方大郎点点头，顺便将方红杏的神色仔细打量了一番，但凡她露出一丝反感，他肯定直接回了这门亲事。
只是方红杏现在的眼里，脸上，都只有难以置信。
她和固静临？
这也太奇怪了吧，她知道会有人上门求亲，可是这怎么会是固静临呢？
她现在还记得最早的时候，两个人不对盘的样子，而现在，固家竟然来求亲了。
方红杏越想越玄幻，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至于反感，她反而一点儿都没有。
当然，这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爹地，你不是在逗我吧，固静临怎么可能来求亲？”方红杏还是不愿意相信。
那个傲娇的男汉，她摇摇头，觉得对这个世界又有些不大明白了。
“不信你自己瞧，人家将生辰八字都拿过来了。”方大郎看到方红杏眼里赤果果的不信任，直接将一个帖子丢给她。
他现在哪里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和她开玩笑？！
方红杏打开一看，里面果真是固静临的生辰八字，上面还特意写了一些批注。
大约是固夫人知道固静临这方面是有缺陷的，特意加上了大师的批注。
固静临本身的命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好的，只是在姻缘上面有些差。
“固夫人倒是有心。”方红杏将帖子一合，放到一边。
“你自己觉得呢？”方大郎问道，若是方红杏自己中意，就他们三人的医术，还怕医治不好一个固静临？
不过若是她自己不乐意，那这个身体问题，就可以变成一个拒绝的绝好理由了。
“我自己？”方红杏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我没有打算嫁人啊！”
方大郎面色一变，方红杏这话说的，就让他忍不住起了一丝警惕。
难不成是因为她从小没有娘亲，没人给她启蒙这些，所以她才会这样？
可是之前在小村寨子里的时候，她也没有说不嫁人啊，就是让她嫁给隔壁那姚松鼠，她也不大排斥。
难不成，方红杏喜欢那些糙壮汉，反而不喜欢这些出身名门的？
这样的话，方大郎还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以前就瞧不上那些乡野村夫。现在就更加不用说了。
方大郎根本不会知道，方红杏以前那是得过且过，能满足口腹之欲就好了。
但是现在的话。她追求的东西不大一样了，想法自然也就变了。
“酱油鸭煮上了，我让厨房的人又做了些菜过来，现在先吃些。”瑭郎中端着一个食盘，上面放着三个菜。
看这菜上面还茅着热气，该是刚刚出锅的。
方红杏其实不大饿了，但是要再吃点也完全没有问题。
瑭郎中的眼睛触及到刚刚方红杏随手扔在一旁的帖子。眼睛微微一沉：“你已经知道固家提亲的事情了啊？”
瑭郎中有些不大痛快，这个事情。原本应该由他来讲的。
他怎么就背着自己提前说了，他自己就这么不靠谱，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方大郎。
“爹地刚刚和我提了下。不过还得等爷爷您来了再细细说。”方红杏笑眯眯地说到。
她自然是没有错过瑭郎中脸上的表情变化。
“嗯。”听到方红杏这么说，瑭郎中比较满意地点点头。
但是对方大郎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可没有忘记刚刚的事情。
“坐下来吃饭吧。”瑭郎中招呼到。
方大郎屁股还没有沾到凳子，就听到瑭郎中冷哼一声：“我有叫你吗？”
方大郎身子一僵，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现在毕竟理亏，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现在这个时候跟瑭郎中对着干。
方红杏看自家爹地现在这个窘迫的模样也是怪可怜的，替他下台阶，道：”爷爷你先坐。爹地你再坐，长幼有序啊！“
方红杏说的话，瑭郎中多半不大会反驳。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冷淡地扫了方大郎一眼，不再说什么了。
方大郎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自家老爹这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还是女儿好，果然女儿是贴心小棉袄。
他想到要是方红杏嫁人了，那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这固家的亲事，要不就这么拒绝了？！
“这固家人都是极好的。但是嫁人这回事儿，还得看你自己的意见。你若是觉得那固静临还不错，那就嫁，我这么大年纪了，就厚着脸皮不挪窝了，若是你不喜欢，那等你看中了人再嫁。”瑭郎中说道。
方红杏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的想法在这里是相当奇葩的，但是他们尉迟家，现在也不过是有三个人了，奇葩也就奇葩吧。
他这么一把年纪了，现在也不期盼一定要光复尉迟家了，只希望方红杏自己能活的开开心心的，那就比什么都要重要了。
方红杏微微一愣，虽然她一直都知道瑭郎中很重视自己的意见。
但是她也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鼻子一酸。
在这个年代，能遇到这么一个开明的长辈，没有比这个更加幸运的事情了。
“我会好好想一下的。”方红杏吸了一下鼻子说到。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第一次和她说婚事了，方红杏如果说一点都不放在心里，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放心上是一回事儿，别的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在瑭郎中那边吃了饭，方红杏便回了自己那。
但是好巧不巧的就遇上了正面走来的固夫人。
以往的话，方红杏自然是大大方方地行礼，只是现在，知道她上门求亲的事情以后，方红杏的心情多少是有些不自在。
“方红杏啊，我正好找你有事儿呢。”固夫人拉起方红杏的手，笑的一脸的和善。
方红杏虽然心里疑惑，却也乖乖跟去了。
“昨儿刚刚送来的新的布料，我瞧着不错，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固夫人指着放在桌子上的那堆布料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听到方大郎的话，方红杏看到里头那些大红色的绸布，目光下意识地偏转了过去。
固夫人自然是没有错过她这些变化，心中微微一笑：“你瞧这红色，看着很是喜庆，不如做两身裙子？”
方红杏连忙摆手：“这颜色太艳了。我平日要给患者看诊呢，这么穿太张扬了，不好。”
“小姑娘嘛。就得穿的艳丽一点。”固夫人拿起一匹红色的布在方红杏身上比划。
方红杏的皮肤很白，身子现在发育的也算不错，配上那红色，倒是难得的在稚嫩中露出了一丝妖娆。
她毕竟不是真的只有十四岁，气质自然不会那么天真。
“好看极了呢。”固夫人微微一愣，说道。
在他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方红杏原来真的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固夫人想起固静临。对方红杏又是欢喜了几分。
“我……”方红杏想要拒绝，但是又是长辈的好意。不知道怎么开口，但是不拒绝，她又有一种再挑嫁衣的错觉。
整个人一下子就焦躁了起来。
“若是不喜欢这个颜色，也可以挑挑别的颜色；反正咱们府里人少，怎么挑都是够的。”固夫人说的别有意味。
这别的豪门大宅的，谁家人口这么简单，而且没有小妾通房的问题。
在固夫人看来，方红杏选择固静临的话，差不多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方红杏和固瑾容交好，又深得佰老太君的欢喜，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婆媳问题。
而且阿临也算是一表人才，前途一片光明。真真算是一个好夫婿了。
“谢谢夫人的好意。”方红杏随便选了两个颜色，便说：“这个时辰，我该给固静临去做康复了。”
这个“康复”一词也是方红杏先说出来的。固夫人自然也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好好好，那你去吧，等到时候衣裙做好了，我叫红菱给你送过来。”听到方红杏是去照顾自家儿子，固夫人自然是没有拦着的道理，欢欢喜喜地将人送走了。
方红杏出了门才意识到：这固静临那边也不是一个好去处，毕竟那个事情和他也是有关系的。
她现在比较好奇的是——求亲这个事情，是固家长辈的意思呢，还是固静临自己的意思？
好不容易磨蹭到了固静临那边，他已经自己慢慢地再做热身运动了，看到方红杏过来，神色很是自然地朝她挥挥手：“你过来了啊。”
方红杏看他态度这么正常，就觉得他多半是不知情的，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是不知怎地，心里又隐隐好似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