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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哎”了几声,急了:“二爷,那可是好东西!说扔就扔了,您赏给我也好啊。”
那人置若罔闻,似乎丢下她远去了。
苏倾裙摆逶迤,直至听不见任何声音,才弯下腰去,将它拾了起来。
一只金手钏,中间分两股镂空,其上雕了一只长尾的鸾鸟,鸾尾弯曲化作云霞,鸾头衔一黯褐色的石纹饰珠,这样跌过来,竟然丝毫没有变形。
苏倾垂下眼,朝自己的手腕比了比。可惜她现在瘦得太多,钏子原有的尺度早已不合适了。
第2章 归去来(二)
苏倾的幼年生活极受爹娘偏爱,起先留在府上学女红女学,十三岁时扮了男装,第一个被家里送去与权贵少年们一起上学。
走前爹爹叮咛:“你既是乔装改扮,遇事便要低调些,能不开口时尽量不要开口。”
当时受托照看她的人是沈祈,比他们这些小家伙要大几级,不在一处上学。到了学堂里,沈祈将几个重要的同窗一一介绍给她,被介绍的点头微笑。他的指头移到稍远的那个人时,停了一停,似乎没想好怎样开口,便放下手算了,虚拍一下她的肩膀:“倾妹,有事找他们,我走了。”
他走以后,苏倾悄悄扭过头,目光穿越重重人影,去看那个没被介绍到的十三四岁的少年。
那时他正没骨头似的倚在桌角,脸色白得透明,眉飞入鬓,鼻梁高挺,瞳孔在阳光下是透明的浅褐色,颇有异族之相。
有点像她们府上养的那只名贵的猫。
这张英俊面孔锋利至易折,竟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大人说过的“薄”,美人薄相的薄。
他没有笑,也不看她,敌视的目光紧紧跟着沈祈远去的背影,见他走远了,便无趣地收回眼神,摊开书坐在了桌前,顺便一脚踢翻了前面那个看热闹的同窗的坐凳。
那人大骂:“沈……”
他抬头由下往上瞥一眼,利得像刀光,是猛兽挑衅入侵者的眼神,那人的后半句消失无踪。
这便是她与沈轶的第一次照面。
苏倾一向很乖,爹爹让她不要开口,她便真的低调得像霜打的蔫茄子,默默地来,默默地走,几乎从不主动与人攀谈。连夫子问话,她都要并几步快走到讲台上躬身作答,生怕自己细声细气的声音回荡在学堂里,惹人取笑。
可她越是决心做一个影子,越是惹人注意。有一日下了学,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便带着几个小跟班将她团团围了,笑嘻嘻地拿扇子戳她头上的冠:“苏倾,你到底是不是个女的?”
这少年家世雄厚,是当朝宰相牛犇老来得子,娇生惯养,无法无天,时常欺凌同窗,故有个诨名叫做“牛魔王”。
苏倾惹了牛魔王,自知不好,只得两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冠,一声不吭地想往门外溜。
牛魔王使个眼色,少年们便堵住了她的去路。他将手掌横着抵在胸膛上一比划,嬉笑道:“你看,你个头这样矮,脸又这么白,可不是个娘们儿?”
苏倾行了同窗礼,强装镇定地微笑,笑得小脸都发僵:“小弟有事,不能相陪,十分抱歉,请牛公子放我过去,改日再叙。”
岂料那几人哈哈大笑起来,牛魔王笑得直拍大腿,边笑边左右顾盼:“你们听听,听听她讲话,你若是个男的,那怕是个阉货!”
说着用扇子骨狠狠一戳,她的冠便掉落下去,苏倾在震耳欲聋的哄笑声中一把抓住自己了即将松散的发髻,只觉得他们讨厌极了。
她越是茫然无措,他们越是兴奋得厉害,牛魔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还拿扇子骨儿去戳她胸口:“我听闻苏家的女儿个个塞西施,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倾儿你这样瘦,你的小馒头藏哪儿去了,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苏倾哪里经过这阵势,弓起背往后缩,想甩开他的拉扯,声音里终于带上了哭腔,“放手,放手!”
忽然学堂后头一声巨响,随即是“哗啦啦”的木片松散的声音。众人都停了,回头一看,才发现学堂里竟然还有个人没走。
沈轶像个影子,从阴影里钻出来,一脚踩碎了被他摔在地上的凳子,斜着眼虚虚地瞥了他们一眼,表情像是乌云密布的天。
牛魔王撒开苏倾,破口大骂起来:“婊/子养的又想作甚?”
他们从前像是有些过节的,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沈轶,炮火似乎即刻转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