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死亡
莫芮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她以为只是因为前一天发生了太多,所以有些身心疲惫。
起床后洛根不在身边,但她出去想找些吃的时候,就看见洛根在洞穴门口呆坐着。听见她起来,有些敏感地起身,指了指已经准备好的早餐:“你醒了…”
两个人的眼神对视,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莫芮不太习惯的红色瞳孔终于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出了几分亲切。
洛根陪着莫芮一起吃完,又陪着她到外面走了一圈,一整天都与她形影不离。
莫芮以为是他担心自己逃跑,所以用这种无声的方式“监视”自己。她理解自己摘下眼罩会给洛根带来一些不安,所以也不在意这一点“监视”。
但实际上,洛根害怕的是另一件事。
就在昨晚莫芮脱力般倒下的时候,洛根突然想到之前的几位新娘似乎也有过这样的表现。他一直以为是新娘日夜恐惧所以身体虚弱,又或者是自己有哪里做错了,给她们的身体带来了损伤。
因为最后她们就都死去了。
他以为这次自己已经都做对了……莫芮似乎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莫芮……
所以她她也会
洛根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忍受。心底好像有成群的蚂蚁在噬咬着,一股密密麻麻地酸麻折磨着他。
不会的只要他对她好一点,就不会的
洛根开始愈发小心地照顾莫芮。不敢再和她没羞没臊地耳鬓厮磨。他小心地守护在她身边,为她精心准备吃食,每天与她形影不离,夜里他从背后环抱住她,在她昏睡的时候埋进她的脖颈,希望自己的力量可以这样传递给她。
莫芮有时会昏昏沉沉地翻身,下意识地面向他,缩进他的怀里。
洛根这时才意识到,她是真实地依赖着他,没有想过离开。
心底的酸胀更加明显,他几乎有落泪的冲动。
可是无论多细心的照料,她还是睡的越来越多。
洛根的恐惧越来越大。他不敢再陪着她了。
“不在意的话,就不会感到被背叛的心痛了。”
只要他先忘记她,就不会在她离开时难过了。
起初莫芮还在奇怪洛根怎么突然清心寡欲起来。但没过几天她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她似乎总是睡不够,食欲减退,每天都没有精神。
她也从洛根的古怪表现中中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这些日子她前所未有地依赖洛根。只有他在身边,缩进他暖烘烘的身体,她才会感到一些能量,感到自己也许能挺过去。
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洛根突然的疏远令莫芮无所适从。但她似乎也隐约明白了背后的原因。他们每天无声地一起吃饭,然后就再分开。
莫芮逐渐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的新娘都会死掉。并不是因为恶龙的暴虐,也不是因为什么恐惧,是一种她能感知的、不可抗的力量,正在改变着她的身体。
突然一天,莫芮感到一丝力量在体内生发。她的精神又回来了一些。但她感觉得到,那似乎是死亡最后的通告。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平静地想着自己想要做的最后的事情。
大概是中午,洛根来了。他惊讶地看到莫芮坐在床边,双脚点在地上一晃一晃地,像是恢复了精神。
他惊讶地凑过去,有些颤抖地跪在她面前:“你你好了吗?”
莫芮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先吃东西吧。“
他有些忐忑地陪她吃完了饭。惊喜地看着她食量也增长了一些。
洛根不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明明决定疏远她,忘记她,可实际上每分每秒都在想她。每次进门前洛根都害怕她会永久地离开,害怕地想要转身逃避;可他又会担心她也在害怕,想起她弱小柔软的身躯要独自面对死亡,洛根就心疼地想进去抱住她。
如果她好了如果她好了一想到这种可能,洛根就激动地浑身发抖,心底的情感几乎抑制不住,眼泪又有要落下的冲动。
可她一直没说话。等到吃完了,她只是过来握住他的手,和他说:“陪我去洗个澡吧,我想泡一会儿。”
“好”
洛根又觉得不大对劲,可他实在不敢去问什么。就这样陪着她吧就这样
温泉的温度浸入四肢,让人舒服地想要长叹。
洛根盯着莫芮光滑地肩膀发呆。她刚刚干脆地脱了个干净,拉着他进来泡着。
他盯着她的身体,却没生出欲念。这副身躯消瘦了许多。
好心疼
他们并肩靠着池边。莫芮轻轻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感到心底被前所未有的温柔包裹着。也伸出手搂住了她。
“洛根。”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可他突然察觉其中的坚定,“我应该快要死了。”
搂住她的手攥紧了。他心里隐隐的不安变成了现实。
“不要觉得难过,不是你的错。”
洛根一怔,没想到她是要说这些。
“虽然你好像一直不太懂……但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之前还觉得那些新娘都是被你杀掉的,现在看来也许是运气吧
“送我回去的时候给我穿的漂亮一点,我不想”
“别说了。”
“啊?”
“求你,别说了”
莫芮从他肩上抬起头,看见了他流泪的脆弱神情。
“别哭呀。”她突然笑了,“哭鼻子怎么符合恶龙的形象呢。”
她笑着,可洛根哭的更凶了。他一下子把她抱了过来,像个孩子似的埋在她肩头。
“……别走”
莫芮轻抚着他的背,声音愈发温柔:“我其实有点不放心……但你不是个坏人,总会有人明白这一点的。”
她本来想像老母亲似的叮嘱他和下一个新娘怎么相处。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了。
真是无法想象,他和别的女人啊。
当想到自己要死掉的时候,她其实没有遗憾。某种角度来说,这一辈子睡到了一条龙,其实还算不虚此行。
所以也不介意最后撒谎,让他高兴高兴。
“洛根其实我,很喜欢你。”
洛根顿住,不敢说话了。
“可惜你一点也不信任我,还以为我要逃走。”
莫芮故作柔弱,心里一阵好笑,感觉自己像是在恶作剧欺骗别人的坏小孩。
“我以后不会了”
洛根的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响起,带着丝丝哽咽。
莫芮扶起他的头,细细看着他的眼睛,看出了那里未消失的点点泪光。
“还好你没让我先看见你,要不然我可能也会害怕。”
但此刻她们只是安静地对视着,然后靠的越来越近
洛根很迟疑,但莫芮主动凑上前去,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啊,是这样子的感觉。
莫芮感觉自己怦然心动。原来眼睛清明,连心也会跟着清明吗。
洛根第一次感受到“情怯”。他是那样想拥抱她,亲吻她,可他现在像是被定了身,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靠近了她在吻我她刚刚说喜欢我
头脑乱糟糟地不清楚,洛根只能依靠本能撬开她的唇齿,与她纠缠在一起。
好喜欢她好喜欢
可渐渐地,他感觉到怀里的人越来越沉,没了反应。
他颤抖着放开她,她滑进他的怀里。
那双温柔的栗色眼睛紧紧闭着,不再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