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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陆幼枬对于自己的身体上的自卑和心里压力远比他想象中严重许多。医生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转口便说道:「那这样吧,我们不出去,就在病房里走走,我扶着您。」
医生的语气十分温柔,目光也诚恳至极。陆幼枬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许久才点头答应。
他最终还是没有穿上裤子,因为只是在自己的病房里走路,医生还是说让他避免碰到下身的感染。
虽然说得十分有道理,但是让他这样光着屁股挺着个肚子,在屋子里来回溜达,还是让他心情极差。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尽管是有医生的搀扶,他的肚子造成的巨大负担还是让他承受不住了,陆幼枬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些痛苦,拉住一声的胳膊说道:「康医生……可以了吗……我真的、走不动了。」他说这话,双腿已经软了下来,想蹲也蹲不下,几乎快跪在地上。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扶着您上床休息吧。」医生尽量的拖住他软绵绵的沉重身体回到病床边,慢慢的将他移到病床上。
「……真的是、辛苦您了康医生……」陆幼枬虽然已经全身脱力了,但还是礼貌的对医生报以微笑表示谢意。
医生摆了摆手:「没关系,给您最好的照顾是我的工作。」
医生说完搬过来一个椅子坐在病床边上,从床柜上取过来一个苹果拿在手中削皮。
陆幼枬的头偏向病床不远处的窗户,下午的阳光明耀照人,即便是从玻璃反射进来,仍然照的病房地面上洁白的瓷砖灿灿发亮。
「医生……我的病、是不是好不了了……」他没有回过头,声音低沉酸楚。
「怎么会呢。您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可是,我觉得一点希望也没有……」
「您身体里的只是一个良性肿瘤,现在也在控制范围内,并不会太危险的。」
「我想出院,我想回去上班,我……可是……我现在……」
他的声音之中无处不透着委屈,但是他并没有哭。
医生将苹果皮提起,螺旋似的一点也没有断。他拿着小水果刀熟练的将苹果打瓣,递给陆幼枬:「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您吃点水果吧。」
陆幼枬接过一瓣苹果,拿在手里。
「其实,我有些问题一直想问您。」沉默了一会,医生缓缓开口说道。
「您为什么如此害怕被人知道?」
「康医生,如果你是我你也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是个怪物吧。我不知道为什么害怕。但小的时候,爸妈就跟我说过,如果我身体的这个秘密被人知道了的话,我就完了。」
「小的时候……」医生低声重复着:「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没有做手术矫正这个问题呢?」
陆幼枬的目光低垂:「因为没有钱……我爸、赌博,家里的钱都被他输掉了。那个时候医生建议做手术,可是手术费太多了,我们家根本承受不起,爸妈为了我到处借钱,可还是不够……再后来……」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肯言语。
「再后来怎么样?」
医生语气之中带着沉重的疑问。
陆幼枬叹了口气:「……再后来,我爸为了凑手术费,入室抢劫杀人……被警察抓了,枪毙了。」
入室抢劫杀人……
医生在他看不见的暗处,握着水果刀的手紧紧颤动,他脸上冷冰冰的,一丁点表情也没有:「是么,杀人了啊。那您知道他杀了什么人吗?」
陆幼枬并没有发现医生的不寻常,只是无力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您恨他么?」医生的嗓音有些干哑。
「恨?」这个字一时间在陆幼枬的脑海里一闯。
「是啊,他连累您,还杀了人,您就不怕一辈子都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您是杀人犯的儿子吗?」
医生的话有些咄咄逼人,陆幼枬几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回忆过去,许久才开口,声音隐忍至极:「我没办法恨他……他做的一切都是想给我交手术费……我…」他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哽咽的不行。睁开眼睛,眼眶通红通红的。
「哦……也是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啊。嗯……」医生的语气不明的附应道。
暗处握着刀的手止住颤抖,慢慢的放在苹果上将苹果切成一瓣瓣的:「那之后,您就没有想过手术的问题么?」
「我妈……带着我、很辛苦……我们没有钱。她给人打工,什么都做,在我刚考上大学那年,走了。」陆幼枬说到这里的时候,泪水终于忍不住的决堤而下,双手紧紧地揪着被子,咬牙哭得浑身颤抖。
医生听着鼻子里深深地喷出一股气,声音温柔且轻缓的安慰道:「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您还是不要太难过了。况且您现在的身体,情绪太激动也不好。来,吃水果吧。」
他将手中的苹果递过去放在陆幼枬的手中。将水果刀,不轻不重的放在病床柜上。
「吃过水果,您好好休息吧,我还有病人,先离开了。」
医生站起来,礼貌至极的说完,转身走出了病房。
康扬走出1304,病房的门在他身后啪嗒一声关上,随后他低着头慢慢的走在空冷无人的医院走廊上。他的脚步沉重压抑,越走越快,到后来直接在走廊上跑了起来,他跑进了走廊的男卫生间里,砰地一声将卫生间的门关上反锁住。
「啊——!」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低沉而沙哑的喊出声来。
他眼前什么也没有,茫无边际的黑暗紧紧地束缚住他,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道微小的缝隙透着红色的光,从拿到光里向外看去,一片白光,疯狂的刺,疯狂的刺,空中下起雨来,雨是红色的,是血。耳边是乒乒乓乓的摔砸声,女人惊恐的双眼瞪如牛铃,双手痛苦的在地面上不听话划动,指甲在血泊中发黑。
「啊……!」康扬张着嘴痛苦的发出意味不明的呻吟,蹲在地上身体紧紧的缩成一团,声音嘶哑而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的手扶着大理石装饰的洗手台慢慢站起来,抬手打开面前的水喉,从管道之中喷出的凉水哗哗作响,医生双手泡在水中,拼命地往自己脸上扑水,他的衣服湿了,头发湿了,眼镜也因为动作太大而啪嗒一声掉进水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