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在何曦离开的第九日,殷玄雍终于受不了折磨,直接从家里抓了个古董花瓶,借口送礼登上谨王府拜访。
他不是来看她过得如何,也不是来看她和班羽相处的情形,他只是、只是进行王公贵族问惯有的礼貌性拜访,并没有别的用意。
殷玄雍不断地告诉自己,却没有办法解释在和谨王爷话别后,他不但没有离开,反而还询问奴仆班羽去向的行径是为了什么。
奴仆带着他来到花园,才刚踏进园子,就听到朝思暮想的愉悦笑声传入耳际,待走近凉亭,所见情景让他全身一僵——
她坐在亭椅一角,倾身柔笑,而该死的班羽竟舒舒服服地枕在她的大腿上,漂亮得过分的俊脸笑得开心无比!
他为她备受煎熬,夜不成眠,甚至连寝房都没有办法踏进,她却丝毫不受影响,那么快就心悦诚服地接受了新主子,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那画面狠击着他的理智,他却别不开视线,随着缓步接近,着了魔似地将她的笑、她的媚直烙进眼,任强烈的嫉妒将他的心啃蚀得伤痕累累,仍自虐地、目光灼灼地看着。
仿佛察觉到有人走近,何曦抬头,看到他时笑容顿时僵凝脸上,她的视线往下一掠,像是想到班羽躺在她大腿的亲昵姿势,神色更显惊慌。
反倒是班羽还躺得好整以暇,瞄了踏进凉亭的殷玄雍一眼,不但没起身,还抱住何曦的腰,像小孩子一样撒起娇来。
“唔,我不想起来,你身子好软、好舒服……”
“小王爷……”何曦尴尬地推着他。
尴尬,不是抗拒。殷玄雍心痛地发现这一点。他们两人之间已到了相当亲密的地步,亲密到可以让班羽这么放肆地碰她。
殷玄雍觉得自己的心神和身体彷佛分离了,脑中想着要将班羽拽下,再狠狠地掐住她脆弱的颈子,耳朵却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我来拜访世伯,顺道过来找你。”他还坐到他们对面,犹如对那刺眼的画面视若无睹。
“还真是稀客呢。”班羽似讥诮、似无意地笑应了句,伸手点了下何曦的下颔。“小曦儿,还不叫人?”
“诚小王爷。”碍于他还压在腿上无法起身,何曦只能颔首恭敬道。
“免礼。”她脸上的为难,是因为对他还存有一些歉疚,还是单纯为了这不得体的状况觉得羞窘?
“曦儿的大腿实在是太舒服了,所以我舍不得起来,玄雍兄不会见怪吧?”班羽那颗头颅不安分地在她腿上滚过来又滚过去。
“不会,这是贵府,不用因为我而拘束。”除了大腿,他还碰过她哪里?是不是一把她带回谨王府,就迫不及待地要了她?
“玄雍兄最近好像瘦了?”班羽眯眼端详。
“或许吧。”她是半推半就,还是柔顺承受?班羽是否和他一样卖命,每次都能让她不住讨饶?
“小曦儿,去把我房里的点心盒拿来,玄雍兄大方把你送给我,我可舍不得看他消瘦呢!”班羽总算坐起身子,推着何曦催促。“快点快点。”
“是。”何曦起身,低头走出了亭子。
殷玄雍平摊在膝上的手,一根一根指节缓缓地握紧了,感觉到一股汹涌的怒气排山倒海地冲进了体内,冲毁了他的理智,原本分离的身体和思绪结合,促使他站起,去做他真正想做的事——
“时候不早,我也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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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曦拿到了点心盒,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站在原地怔忡出神。
谨小王爷说得没错,他瘦了,原本俊魅的面容变得冷凛慑人,神色显得有些憔悴,怎么会如此呢?他那么尊贵,府里那么多奴婢,就没有人能够好好地侍候他按时用膳吗?
难道是因为她的关系?何曦揪紧襟口,心疼到无以复加。
如果他真这么看重她,为何当初不拒绝谨小王爷?却让自己落拓成这样……但他刚刚看到那个情景,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还能和谨小王爷有说有笑,他又真的在乎她吗?
相处了十年,她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到头来,才发现她根本猜不透他……感觉自己快哭了,何曦连忙深呼吸,将那股热潮抑下。谨小王爷很细心,要是哭过绝对逃不了他的眼,她得忍住。
捧着点心盒,她正准备离房,一回身却被殷玄雍近在咫尺的压迫身影吓得失手将点心盒摔落在地,糕点、果子四散滚动。
“您……您怎会在这儿?”她心跳差点停止。
“没有小榻,这次你肯直接睡主子榻上了?”殷玄雍没回答她,视线掠了内室一眼,反倒朝她逼近。
何曦心一凛,他过于平静的表情和过于疯狂的眼色,让她背脊窜过一阵寒意,那妒意十足的诘问,更是让她惶乱不安。
她顿时明白了,他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压抑着,直至再无法负荷、直至溃了堤,就像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他一样,如此危险。
“奴婢不睡这里。”她找寻出路,但堵在前方的他却挡住了一切,逼得她只能俊退。
“他花了多久时间来哄你为他暖榻?你挣扎过吗?你反抗过吗?”他逐步进佰,轻柔的语气和他所说出的话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何曦无法置信地倒抽了口气。分离这么多天,他得以和她独处,却一开口全都是伤人的字眼。身后的圆桌挡住了她的退路,她迅速绕过圆桌防备地看着他。
“别过来。”她发出的警告和他肆张的气势根本无法匹敌。
殷玄雍邪魅一笑,她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瞬原本隔桌对峙的他已来到她身旁,还将她紧搂在怀。
“放开我。”她惊骇地推抵着。
“我不放。”懊恨和嫉妒狠狠鞭笞着他的心,让他将环臂收得更紧。如果他在那时就能把这句话说出口,她是不是还会属于他?
被他抵上桌沿,察觉到他的变化,何曦慌得脸色都白了。他不会想在这里要她吧?“不,这里是谨小王爷的寝房……”
“这会让你觉得背叛了他吗?”她的顾虑点燃了引信,殷玄雍倏然爆发,强悍地挤进她的**。“这是你欠我的,你这次别想再拿癸水当借口!”
“不要……”何曦拚命挣扎,却挣不脱他圈制在腰际的铁臂,感觉他另一只手正在撩起罗裙,她开始拳打脚踢。“你不能这样对我……”
蚀心的妒火已完全烧毁了他的理智,加上这段时间的身心折磨,殷玄雍根本听不进她的话,只想深深地占有她,让她也感受到他的痛!
“他也会这样对你吗?”他俯首吮吻她的颈际,大手探进她的衣襟,盈握住她的浑圆。“他知道你喜欢这样吗?知道这样会让你兴奋吗?”
修长的手指攫取了她的**捻弄着,随着沙哑的低语,他的唇和手四处游走,引起她阵阵轻颤。
何曦已经无法回答,他熟知她身体敏感的每一处,她的身子也习惯了他的触抚,对他难以禁锢的戚情,更是让她没有余力抵抗,只能任由自己回应他,用无声的迎合祈求更多。
“有谁能像我这样总是尽全力取悦你?在拥有过我之后,你怎么还能接受别人?”彼此的衣物都还在身上,却完全没了遮蔽功能,他肆虐过她身上的每一寸,强硬地再次烙下他的痕迹。
她没有……何曦咬唇,忍不住红了眼眶。除了他,她再也没有办法接受别人,不管是心或是身体,但她却不能告诉他,这只会让他更忘不了她而已……
“我们不能这么做,放开我。”她哽咽道,凝聚残余的意志力制止他。即使,她是那么想在他怀里沈沦……
“你欠我的,你欠我的!”他怒吼,恨得想将她剥皮啃骨,却又爱得想将她疼惜人心,强烈的矛盾在胸口冲击,形成了一股炽烈的妒火,焚得他发疼,疯狂地想找出口宣泄。
“不要——”感觉他撕裂了她的亵裤,何曦惊喊。
这不是她所认识的他,他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对她失去理智的……她心口猛然一窒,全身僵止。是谁让他变得如此的?是她,是残忍的她,将他伤得千疮百孔,毁去了他的傲然。
她不愿啊,她不愿呐!但她不得不如此……心痛让她无法自已,埋首他的胸前,哭得泣不成声。
他狂猛的动作停了下来,抵住她的刚硬没再继续侵入。
“……别哭。”他哑声道。
那声低喃将她的理智击得溃不成军,让她还了他吧,就这么一次,就这一次就好……
“别停,不要停。”她捧住他的脸狂野地吻着,玉腿环住他,藉着桌沿的支力点将自己送向他。“抱我,求求你……”
她的热情完全点燃了他,殷玄雍托住她的臀,重重地将欲望埋进她的温暖,激情的快戚让两人不约而同地抽声喘息,随着他的摩挲律动,带来了更汹涌销魂的火热情潮。
“抱紧我,抱我……”何曦喃呓着,双手紧紧攀附他的肩头。
他满足了她的渴求,紧得像要将她融进身体里,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空隙,一次又一次地深入她,尽情地感受她的包容,也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在激狂的给子与承受中,两人一起攀上了巅峰。
粗重的喘息渐歇,殷玄雍闭起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竟做出这种事。
他居然在班羽的房里强要了她,在她仍泪水滂沱时,他却像头野兽一样在这张桌上占有了她!
他睁开眼,看到她仍陷在情潮余韵的娇媚模样,他自责,却又止不住妒意。这样的表情,别的男人也见过吗?那热情的回应,也鼓舞过别的男人吗?那渴切的要求,别的男人也拥有过吗?
他以为释放后会让自己解脱,没想到反而被缚得更深。看到她低垂的眼睫轻扬,他的身体倏地僵住。不,他不能让她看到这样的自己,如此脆弱又失控的自己。
殷玄雍突然抽身退开,不顾身上凌乱的衣着,转身奔出了房间。
失了依靠的何曦冷得发颤,即使兜拢了衣袍,仍暖不了身子。她无力地滑坐下来,蜷成一团咬唇啜泣。
就这样吧,还了他,以后再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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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离开谨王府,殷玄雍就跃上马车,催促车夫往城外驶去。
“快一点!”他嘶吼,即使马车已剧烈晃动,他仍觉得太慢。
他必须甩开那个丧心病狂的自己!他就像个阴鸶的妒夫,尾随她,欺凌她,还说出那些邪恶的话,他怎么做得出这禽兽不如的事?
殷玄雍颓然将脸埋进掌中,自责到无法呼吸。
太慢了,太慢了!
“再快,快!”他探出窗外,对前方咆哮。
此时马车已经出了城郊,急掠转动的车轮激起飞扬的沙尘。
“再快会有危险呐!”车夫面有难色地回喊,马匹急速奔驰的力道让他快要抓不住缰绳。
“快一点!”殷玄雍已濒临崩溃边缘,根本听不进他的话,他的心中甚至还闪过一个念头,想藉由追求危险来惩罚自己。
“驾——”车夫没有办法,只好再下一鞭,马蹄飞快践过地面的声响犹如催命鼓声,令人胆颤心惊。
殷玄雍往后靠向车厢,任震动的木板撞得他背脊发麻,想让身体的痛超越心里的痛,却怎么也覆盖不了。
“走开、走开!”外头车夫突然惊慌地喊了起来。
殷玄雍回神,探头往外望,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头牛横站在道上,车速过快,距离过短,马车根本煞不住。
他当机立断,推开车门攀附上车顶,施展轻功朝前方的车夫跃去。
“走开,啊——”
那头牛死都不走,车夫已慌得不知所措,本能地抓紧缰绳,车身一偏,重量全压在一边的轮轴上,噼啪的木头断裂声顿时响起。
殷玄雍心一凛,危急的情况不容他细想,他奋力朝车夫扑去,攫住他的腰带拉他一起掠下马车。
因速度过快,一落地他无法立刻停止,必须继续奔行缓下那股力道。 原本可以顺利化解的危机,却因为车夫仍死命抓住缰绳,拖得马身往他们的方向奔来,庞大的车厢整个朝他们倾覆。
情急之下,殷玄雍只来得及运劲将车夫扔至一旁的草地,他的最后一眼,是碎裂的木板朝他当头压下——
之后,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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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阳点点,落在花办上,让满园的璀璨更显鲜丽。
何曦坐在亭子里,看着这景致,想到自己的名字,想到很小很小的时候,娘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她已经没办法再像日阳一样灿亮亮的了,她的心里承载了太多愁苦,还有明知不该逾越却又自持不住的罪恶,早已将她抹得漆黑,再也散发不出光芒。
自那日他来访,已又过了半个多月,他都没再踏进这儿。是否,他那次真只是来索讨她欠他的补偿?一旦还清,就再也没有关联了?
明明下定决心,要将对他的爱恋全都埋葬,但缠绕的心思却不放过她,依然无时无刻想着他,那她狠下心离开诚王府又有什么意义?
何曦叹了口气,无法抑止脑海里流过和他曾有的点点滴滴。十年,太长了,就像影子般依附着彼此,教她怎么忘得掉……
急速接近的脚步声拉回她的心神,瞧见班羽正朝亭子奔来,她赶紧将所有情绪抑下。不能让谨小王爷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然他又要骂她了。
“小王爷。”她起身一福,还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幸好谨小王爷个性爽朗活泼,老爱用话逗她笑,看到他真的心情会好上许多。
“何曦……”班羽将她拉起,手却不放,依然紧紧握着她。
何曦抬头看向他,看到那张总是轻佻扬笑的脸如今满是沉重严肃,她的心猛地一跳。她想问,却问不出口:心中有种预感,谨小王爷即将说出的话,是她最不愿听到的事。
“何曦,”班羽强调似地又唤了一次她的名字,用力握住她的手,像要给她力量。“你静静听我说。”
她其实想逃,却只能站在原地,轻轻点了下头。
“事情已经发生半个多月了,所以你急也没有用,”班羽顿了下,一口气地说出:“殷玄雍搭乘马车出了意外,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即使已做了心理准备,这个打击仍震得她瞬间惨无血色,何曦几乎站不住,全赖班羽扶着才没软倒在地。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失神喃道,慌乱地想要奔离亭子。“我要去看他,我要看他……”
“何曦!”班羽赶紧把她拉回来。“我还没说完,你别急,他没生命危险,已经稳定了,稳定了!”他握住她的肩头大吼,把话硬塞进她的脑海里。
“可是……”抑不住的泪涌上眼眶,何曦哽咽。“我不放心啊……至少让我看看他的状况,让我照顾他……”她顿时哑然,泪潸然落下。她凭什么照顾他?她已经不是他的人了,是她自己舍弃了这个位子。
看到她的表情,班羽也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他心头一阵难过,接下来要对她说的话,让他更觉得难以开口。
“诚王府一直隐瞒这个消息,就是怕你回去。”这个封锁尤其针对他们谨王府,所以他才会这么久才知道这件事。
“但……您还是知道了,不是吗?”何曦觉得有异。
“因为……”他们不晓得情况会糟到这种地步。班羽没将这句话说出口。“诚王爷改变心意,希望你能回去,像以前一样照顾他,所以派人来通报这个消息。”
“为什么会改变心意?”何曦非但没感到喜悦,反而还有股恐惧隐隐浮上心头。
诚王爷夫妇应该恨不得她和小王爷再也无法见面,又怎么可能会突然释怀,还大发慈悲主动要她回去?除非……何曦丽容顿时雪白如纸。除非……现在的状况已糟到让他们束手无策……
“殷玄雍不肯配合,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让人进去,他们根本没办法帮他上药,送进去的食物也都被他扔了出来,听说他比上次来的时候更瘦了。”班羽沉重地长叹口气。
有件事他完全不敢提,要是被何曦知道殷玄雍是在那一天离开之后就出了意外,她一定会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和自责。他们两个人那天绝对发生了什么事,殷玄雍离开后,何曦哭了一整天。
“怎么会这样?”何曦担心极了。“可是我怕我回去,他也不会见我,他现在最恨的人应该是我……”离府前他就已不肯让她照料他的生活起居,更何况是在她另事新主之后?
“只能试试看了,因为他们也无计可施,现在的他等于失去了所有,他需要一个支撑……”班羽停下,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地看向她。
何曦心一凛。
“殷玄雍失明了,他的眼睛再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