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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越过折枝,落在宋织云身上。宋织云亦挺直地站立着,并不言语,她甚至能看到陈绍嘉眼睛里映出的淡淡天光。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只是一瞬间,宋织云语气极轻却又极肯定地道:“折枝,你到假山外候着。”
折枝回头看向宋织云,眼里是询问的神色,却见宋织云朝她点点头。折枝行礼,便退到了假山外。
宋织云看向陈绍嘉,轻声道:“好久不见了,你好么?”
“是啊,好久不见。你好么?震海侯夫人是不是特别威风?”陈绍嘉带着温润的笑,声如玉石,却重重地刺在宋织云的心上。
宋织云深呼吸一口气,告诫自己必须冷静,然而只看着陈绍嘉,她的眼圈便红了。再没想到,曾经温润如玉的少年,将她宠爱于掌心、对她千依百顺的少年,如今也会讥讽她。
“怎么了?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陈绍嘉冷笑着,缓步走近宋织云,道。
宋织云微微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颤声道:“绍嘉哥哥,为什么要这样说……”
“再不要这么叫我!”陈绍嘉满面冰霜,声音如同粹着冰一般,问道,“那年离开金陵时,我便承诺,定会娶你为妻,你也说等我。可是,为什么转眼便订了亲,成了婚?一声不响地去了崖州?”
宋织云从未见过如此阴沉的陈绍嘉,他该是永远如仙人一般有温润的光。她不禁又后退了两步,她的背抵在了路边的一棵木棉树上。
“连着我的信,你都不会再看了,不会再回复么?”陈绍嘉步步紧逼,双手握住她的肩膀,那般用力,仿佛要生生将她掐死一般。“在那宴会上,我看到那震海侯居然堂而皇之地牵着你的手,替你喝酒,简直就是一刀一刀地戳在我的心上!”
宋织云强忍着疼,泪如雨下。陈绍嘉的心痛,她如何不懂,她用了多少时间,才明白她失去了陈绍嘉。
“你哭什么?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啊?震海侯夫人,人人都传说着震海侯如何爱重这位夫人,带着去看莺歌海的夜光!”陈绍嘉声音极轻极淡,仿佛只在陈述着别人的故事。
宋织云茫然地看着陈绍嘉,回想着他的每一句话,只觉得心在一缩一缩地疼,然后脑袋中闪过一个念头,愈加觉得悲伤,她哽咽着道:“你曾经收到我的信么?祖母要定亲,我曾求过她老人家,无果。后来,我想着到广州港与你汇合,可是在松江港的船上被发现了。我给你写了一封信,你收到了么?”
陈绍嘉看着面前眼中含泪、面带哀伤的女子,脸色稍霁,只是用将信将疑的语气问道:“你给我写过信?你曾要到广州找我?”
宋织云含泪点头,掩面道:“那天下着雨,船还差一个时辰就要开了。然而,这时候,我听到了猎犬的吠声。我终究是离不开那个家。”
“那你收到过我的信么?”陈绍嘉手上的力道减轻了,只是缓缓地问道。
宋织云摇摇头,只咬唇不要让那哭声溢出。陈绍嘉双手颓然放下,悲凉地笑道:“只怪我自己,只怪我自己,竟无亲信,能帮我带一封信!”
宋织云看着陈绍嘉失魂落魄地转身,却是上前一步,道:“世子殿下,我们这辈子有缘无份,您便忘了我,只管一心一意地过你的生活就好!”
陈绍嘉回身,看着面前虽然带着泪,却仍颜色艳丽的女子,柔声问道:“你已经忘记我了么?”
宋织云一顿,缓缓对上他的双眼,深吸一口气,道:“是的。我已经忘记世子了。我如今是震海侯夫人,是石家宗妇,我这一辈子便是要跟着石震渊了。”
“你爱上他了吗?”陈绍嘉紧紧盯着她的双眼,问。
“我是他的妻子,爱与不爱,无关紧要。我会为他主持中馈,我会为他生儿育女。”宋织云闭上了眼睛,缠着声说完了这段话。只觉得自己仿佛行走于刀山之上,痛不堪言。
陈绍嘉看着此时的宋织云,那般脆弱而美丽的女子,却已与他擦肩而过。他如何甘心!可是,他不能怪罪于她,所有一切竟都是别人的作祟。只要震海侯一日不死,她这一辈子必定困于崖州。
陈绍嘉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长叹一声,道:“阴差阳错,竟叫我纠结两年。方才失态,只求你原谅我。我心悦你久矣,此生不渝。”陈绍嘉说完,便不再看宋织云,只转身往那竹林而去。
陈绍嘉几句话叫宋织云泪如泉涌。让她纠结多日的问题,在今日与陈绍嘉的对话中变得清晰。她已经嫁给震海侯,她不能弃家族婚姻不顾,陈绍嘉亦不能弃家族身份不顾,两人只能殊途。此生等待,恐怕都不过是一场空。
宋织云又静静站了一会,待心情平复下来,掬起溪水洗了把脸。此刻,天边初现霞光,映照在溪水之中,流光溢彩,叫宋织云心神一静。今日她与陈绍嘉的对话,惊世骇俗,宋织云不禁抬头环顾四周,只见林间幽静,折枝站在假山之外等着,并无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在思考我对初恋的感觉,然而,想不起来了。似水流年,已经十年了。
☆、春意闹人
宋织云携了折枝返回客院,待她们走远了,从假山的一侧走出一名黑袍男子,长身玉立,正是石震渊,他看着妻子离去的方向,薄唇紧抿,发梢被春雾打湿贴在衣袍之上。
宋织云回到客院,宋怀仁与宋织绣刚刚起身,几人用毕早膳,便往那妈祖庙大殿去了。只见男女信众无数,却不见一丝喧嚣吵闹,人人俱跪拜于蒲团之上,低眉顺目地默念经文。几人坐定,开始听经诵经。大殿之中,檀香清幽,经文清心,宋织云一遍遍地念着,觉得心里也安定一些。此事再简单不过,她从此彻底放下陈绍嘉,做石震渊的贤妻。
石震渊这一日在演武场上的训练,又严苛起来。且为了鼓励士兵勤加练习,亲自下场指点了好几场比赛。先是射箭,箭箭都在靶心;接着是□□,这西洋人的武器,竟也用的出神入化;最后是亲身搏斗,一连打趴四个士兵。军士对他愈发敬畏,只觉得崖州的守护神强悍无比。
到得午后,他在议事厅的内堂看兵书,看了半天,却翻不动一页来。只要一安静下来,今日清晨妈祖庙后山的一幕就在脑海之中闪现,仿佛入了魔障一般。他的妻子哭泣着与情人诉说衷情,而他便是棒打鸳鸯的恶人。那样满含情意的目光,看着的并不是她的丈夫。她对他,只有妻子的责任,并没有爱人的心意。想到这里,本是摩挲着书页的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头。心中愤懑,无处可解。
正想着,沈桡自外间走进来,道:“侯爷,今夜苗掌柜在桃花溪设宴,我得走一趟。免不得要喝酒,明天上午恐怕便来不了衙门了。”
“都弄清楚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