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分卷(27)
萧彧看着忍俊不禁,只能强迫自己吃饭的时候不去看他。
有了第一次成功,接下来就会顺利多了,因为萧彧每次都做了详细的记录,按照这个步骤进行下去,成功几率将会大大提升。
为了使烧造更为稳定,萧彧又烧了好几次,成功率能够达到六到七成,这才重新用闵翀和吉山带回来的粘土做陶坯。
因为材料有限,萧彧做得十分小心谨慎,最后终于在这批土里挑选出了最好的一种,用这个土烧出来的瓷器细腻光滑,上釉效果也最好。
萧彧决定以后就从用这个土烧瓷了,而且运气不错,粘土产地就在珠官县境内,骑马不用一天能来回,若是驱牛车采挖粘土,大概需要两三天,这个时间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确定好取土地点,闵翀和吉山又领着人跑了一趟,这次从村中雇了几个人一起去,以后取粘土这事就得这些人帮忙了,毕竟闵翀和吉山都是要出海的。
出发时,他们赶了几辆牛车。牛是从村中租借的,大车是萧彧未雨绸缪提前让木匠师傅做的,没有橡胶做车轮,将直木弯曲做车轮难度有点大,干脆就用硕大无比的古木做轮子。
萧彧都觉得有点作孽,这么大的树,不知道长了几百几千年,最后还是没能逃过砍伐的命运。要是有橡胶树就好了,虽然崖州能种,但橡胶树原产地跟辣椒土豆玉米红薯一样,都在遥远的南美洲,那块被上天偏爱的土地上。真希望有一天,他能驾船穿越太平洋,抵达那片富饶的土地,将那些统统都带回来。
瓷窑终于修了起来,萧彧开始在村中物色人手,家里的孩子虽然能帮上忙,但到底年纪小,起码需要一个管事的。
这天上午萧彧上完课,准备离开,便听见来上课的孟洪说:萧郎君留步。
萧彧停下来:孟大哥有事?
孟洪说:我听闻郎君要建瓷窑。
萧彧点头:对,好不容易烧好了,终于可以建窑了。
瓷窑需要人手吗?
萧彧意外地看着他:孟大哥想来帮忙?孟洪是家中的顶梁柱,除了给孩子们上课,还要种地打渔,还有一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采珠,并且萧彧将珠核植入的事都交给他负责了,他只会比萧彧更忙。好在从他来上课之后,家里的地也都是学生们帮忙在种了。
孟洪摆手:我不来,我没空,只是想推荐一个人。
有合适的人选吗?萧彧问。
孟洪说:是内弟,年初他家娘子难产而死,留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幼儿,他原本也是打渔采珠为生的,如今家中有孩子要照顾,我想替他谋份不需外出的差事。
只要人品能保证,人勤快能干,可以啊。萧彧满口答应。
孟洪面露喜色:那就谢过郎君了,我回头就让小舅子过来。
萧彧说:那他家在哪儿?
孟洪说:他到时候就搬我家来住,带着孩子一起来。白日里我家娘子就帮他照看一下两个孩子。
萧彧点头:那就得辛苦嫂子了。
孟洪苦笑:也是没有办法,穷苦人家,又是亲戚,能帮衬就帮衬些吧。
当日下午,孟洪就将小舅子符旺领了来,符旺比孟洪年轻不少,二十几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人看着很憨厚,就是满脸愁苦之色,娘子没了,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岂能不愁苦。萧彧挺同情对方的。
萧彧说:孟大哥,你正好在这里,我有个事想麻烦你。我想拟个文书,签份契约。并将家中那些长期雇佣的人都补一份,人多了,我担心也记不过来,有文书为凭比较可靠,你来帮忙起草可好?
孟洪说:如此甚好,有契书为凭,双方间都有约束和保障。光凭口头之约和主雇之间的良心,还真有点不太稳妥。
萧彧拱手道谢:那就多谢孟大哥了。
于是孟洪帮忙起草了多份契约,长期雇工包括学徒人手一份,请里正过来公正,双方签字画押按手印。
等闵翀与吉山回来,也要签契书,这样就有了保障。
瓷窑终于修了起来,就在家附近,无需像青砖窑和石灰窑一样需要考虑就地取材。只等闵翀与吉山挖了粘土回来就可以开工了。
瓷窑修好,算是了却了萧彧的一桩心头大事,他终于有精力可以干点别的了。
在他忙着烧陶瓷期间,蚕蛹早已化茧成蛾了,并且还产下了无数的蚕卵,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厚厚一沓纸,这就是丝绸之路的本钱呢。萧彧将它们收在箱子里,束之高阁,并且还放上了木炭防潮,毕竟要到明年才能出了,可不能损坏了。
蚕蛾已经出了,留下一堆小山一样的茧子,这些茧,现在就可以用来做蚕丝被了。
第32章 遇袭
今天是闵翀出门的第三天, 按正常速度,今日他们应该能到家了。但是一直到掌灯,都没见到他们的身影。萧彧素来是个乐观的人, 此刻心里却有些不安,采粘土的地方, 要途径龙虎山, 而龙虎山, 便是山贼盘踞的地方。
上次闵翀和吉山出去, 绕了龙虎山一圈, 回来的时候从龙虎山经过, 倒是没遇上山贼。这次则是来回都要经过龙虎山, 否则时间要多上一倍不止。为了保险起见,裴凛之特地从他练的兵中选了几个身手好的人去,以他们的实力, 遇上小股山贼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而且闵翀似乎并不把山贼放在眼里,萧彧不知道他的实力,但能做到海贼首领, 想必身手还是不错的。
一直到夜间课堂结束,萧彧还坐在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堆边, 望着院子外面,期盼能有火把亮起来。
裴凛之端了一盆水过来:郎君怎么还不去睡?夜间蚊虫多。
萧彧扭头看他:你说他们今天怎么还没回来?
裴凛之立马知道他说的是谁:兴许是路上耽搁了, 明日应该就能到家了。
萧彧长长叹了口气:我心神总有点不安, 他们要经过龙虎山。你说薛钊怎么就不去将龙虎山的山贼给剿了?
龙虎山地形险要,易守难攻,薛钊恐怕是不会主动去剿灭的。裴凛之说, 郎君若是不放心, 我明日骑马去看看。
好。萧彧听见这话, 终于动了一下。
裴凛之将水泼在余烬上,伸手将萧彧拉了起来。
半夜,正在熟睡的萧彧突然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裴凛之一向警醒,一有动静就醒来了:郎君,怎么了?
萧彧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惊恐地说:做了个噩梦,梦见去挖粘土那些人受了伤,身上都血淋淋的,他们还在向我求救。他们不会真的遭遇山贼了吧?
裴凛之抬手轻抚着他的背:这只是郎君做梦,不是真的。闵翀做了那么多年的海贼,他的身手绝对不会差,恐怕不会比我差多少。另外几个人身手也不比普通山贼差,保命是不会有问题的。
真的吗?萧彧将信将疑,希望如此。他就担心那些人舍不得几头牛,为了几头牛和人拼命。
裴凛之说:真的,郎君放宽心。时辰尚早,郎君再睡会儿吧。
萧彧自然是睡不着了,说:就算这次他们没事,这帮山贼还是要剿灭,留着始终都是安全隐患,以后我们还要去取土,要经常路过龙虎山。而且山贼盘踞那处,一方百姓都深受其害。
那就剿了他们,回头就去找薛钊商量。裴凛之说。
萧彧睡不着,裴凛之便陪着他,说一些别的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聊的多是过去的事。倒是给萧彧加深了一下印象,了解一下原主的情况,还知道了不少京中的局势,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争斗,更何况是权力最集中的地方。
萧彧听着,觉得自己幸亏是被贬到这里来了,要是留在京城,不知道已经死过多少回了,还是做一个与世无争的田家翁比较符合他的追求。
鸡叫三声,萧彧就和裴凛之起来了,裴凛之说:我现在就出门,沿途过去看一看。
萧彧说:可是你不识路,会不会错过?
裴凛之说:他们有四辆牛车,只能走最宽的路,应该不容易错过,我就在龙虎山附近等他们。
那你自己千万要小心。双拳难敌四手。萧彧说。
我会的,有马,我带上弓箭,不会有问题的。裴凛之说,他的剑已经借给闵翀带出门了。
萧彧赶紧将枕头下的匕首给他:那这个你也带上。
天没亮,裴凛之就纵马出了家门,消失在黎明前的黑夜中,萧彧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暗暗祈祷,大家一定都要平安啊。
一大早,操练的年轻人就集合了,大家没见到裴凛之,便派人过来请他,萧彧说:裴郎君今日一早就去接吉山他们了,你们自行训练吧。四明,你今日负责领队。
叫四明的年轻人点头:是,萧郎君,我这就去跟大家说。
虽然裴凛之不在家,该做的训练一项也不能少,这帮年轻人非常自律。
从早上起来,萧彧就心不在焉,他强打精神给大家上完课,刚抬脚出门槛,就看见牛车队伍缓缓进了院门。
萧彧兴奋地跑上去迎接:闵当家,你们可算回来了,凛之去你们受伤啦?
跑近了,萧彧才发现所有人身上都挂了彩,衣衫褴褛,神色疲倦,包括闵翀都是这样:怎么不见海生?
吉山看见萧彧,顿时红了眼圈:我们遇上龙虎山的山贼了,海生受了重伤,裴郎君送他去城里找大夫了。我们还丢了一头牛。
萧彧脑子嗡了一下,一片空白,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海生他不要紧吧?伤得重不重?
闵翀摇头:暂时不知道。
萧彧几乎站不住了,身后的吉海连忙伸手扶住了他,萧彧说:吉海,你赶紧到城里去一趟,找到回春堂,去找你师父和海生,送银子过去,然后回来告诉我们具体情况。
是,郎君。吉海连忙答应下来。
萧彧又说:闵当家,你们也受伤了,需要去看大夫吗?
闵翀摇头:我们伤得不严重,不需要看大夫。
萧彧打开荷包,拿出一个银锭,交给吉海:再找大夫抓点外伤药,给你哥和闵当家他们用。
知道了。吉海拿上银锭,拔腿就跑。
海生受了重伤,生死未必。去了四头牛,结果回来只有三头,甚至连那辆车都没能拉回来,可谓损失惨重。萧彧强抑住内心的难受:大家受苦了,赶紧进屋好好休息。
去拉土的人士气低落,他们平时跟着裴凛之练兵,都觉得自己还不错,但从来就没有进行过实战,昨晚是第一次实战,才深刻意识到实战经验不足是多么致命的事,稍不留神,就会将命都给搭上。
萧彧很快就从吉山那儿听了个大概。昨日下午,牛车队便路过了龙虎山,本来他们打算连夜就赶回来,孰料休息放牛吃草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海生家的牛和一头外村的牛打架,突然发疯跑了。
牛是普通人家最值钱的财产,丢了牛,自然是要寻回来的。闵翀只能改变计划,就近在村子里歇下来,自己和海生去寻牛。
一直到天黑之后,闵翀和海生才将那头牛寻回。天一黑,牛就不肯走了,他们只能等天亮之后才动身。
谁知道龙虎山的山贼当晚就来袭扰村子,数量还不少。年初海贼攻城被官兵剿灭,震慑了山贼,这半年来,他们一直都没敢作大案,但山贼不事生产,又要吃饭,自然只能就近打劫龙虎山周边的村落。很不幸,昨晚就到了闵翀一行人借宿的村子。
他们赶的几辆牛车自然成为了最大的目标,但闵翀怎么肯乖乖将牛车拱手相让。闵翀艺高人胆大,完全不怵山贼,与山贼交手丝毫没有落下风。
但海生家那头牛被山贼的火把烫了一下,受到惊吓,再次挣脱缰绳冲了出去,海生见牛跑了,便想去最牛,慌乱中遭遇到了山贼的攻击,海生发出惨叫,让原本在闵翀带领下奋勇抵抗的几人乱了阵脚,有两个人奋不顾身将海生救了下来,但自己也挂了彩。
闵翀凭借一己之力,带着几人与山贼对峙,守护剩下的三头牛。山贼也看出了他们孤立无援,因为村中没有人过来帮这几个过路人,所以他们打算耗到闵翀精疲力竭之后抢走那几辆牛车。
如果不是裴凛之赶到,闵翀一行人昨晚恐怕就会交代在那里了。
闵翀疲惫地说:等裴郎君回来,我与他去寻牛,顺便将那辆车拉回来。
萧彧看他一脸倦怠,昨夜定是一宿没合眼,便说:牛和车先不管了,赶紧吃了饭去睡觉。我去给你们做饭,先坐下休息一会儿,马上就好。他说着就朝厨房跑去。
闵翀则将牛车卸了,叫大勇牵了牛去喂草。
吴家娘子本来正在织布,看见人回来了,快步走进厨房:郎君,要做什么菜?
做饭菜太费时间了,晚点一起吃午饭吧,我先给他们煮几个鸡子垫垫肚子。萧彧从装鸡蛋的筐子里摸出十几个鸡蛋煮糖水蛋,没有糖,就用蜂蜜代替。
这鸡蛋是去年养的那批小鸡生的,二十只小鸡,最后活下来十六只,其中有十二只小母鸡,已经开始下蛋了,每天能捡好几个鸡蛋,攒几天,每人就能分得一个煮鸡蛋。萧彧打算等母鸡抱窝时再孵一些小鸡,至少能够保证家里鸡蛋自给自足。
闵翀几人每人吃了三个蜂蜜水鸡蛋,就去休息了。萧彧则一边做午饭,一边记挂着林海生,希望海生千万不要出事,牛丢了他可以赔,但人要是没了,再多的钱也赔偿不了啊。
林海生的父母很快就听到了消息,哭哭啼啼上门来要儿子要牛。
萧彧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大爷,大娘,对不起,这实在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海生现在还在城里治疗,具体怎么样,等裴郎君和吉海回来就知道了。至于你家的牛,肯定不会让你们蒙受损失,我一定会赔偿给你们的。
几个陪同前来的村妇也一起安慰林母,林母的哭声才慢慢止住,但也没有回家的打算,要在这里等儿子的消息。
萧彧一边做饭,一边抽空陪林母说话。午饭快做好的时候,吉海回来了,他像一阵风一样冲进厨房:郎君!然后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吉海满头都是汗,看样子是跑了个来回,萧彧忙问:吉海,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