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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到现在也是口说无凭,他忽然想到,小太子得知此事时,恐怕也是和自己现在一样感到棘手吧。
幸亏他先找到了自己。
如果说刚才,谢靖只是预料到,先帝去后,朝堂后宫都要不得安宁一段时间,而现在,他感受到更彻骨的寒意。
有些人是真的会下杀手的。
朱凌锶从半夜到现在,一直在卖力演出,又在皇宫里跑来跑去,躺着的时候都在开动脑筋,到现在不是一般的困。现在脑袋一点一点,趁谢靖没看着他,就沿着椅背慢慢滑下去,眼皮垂了下来。
正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大喊,“谢靖,你把咱们几个叫来,是要干嘛?”
这个大嗓门的老人家,正是纪国公薛瀛。
朱凌锶吓了一跳,迷糊着从椅子上弹得坐起来,条件反射要落地站好,他的潜意识里,还没有让老人家站着自己坐着的习惯。
没想到脚底一溜,摔倒在地。
“啊呀,太子!”声如洪钟的黄遇颤巍巍叫了一声,就要上前。
朱凌锶眼前闪过一道阴影,接着他就被谢靖托着后背和膝盖窝抱起来了。
被谢靖放回到座椅上坐好,朱凌锶红了脸,虽然外表变了,可他内心还是十九岁的大男生,哪好意思这样被人抱着。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尊严的时候。
徐程从开始就不声不响,这时候走过来,递给谢靖一卷纸。
“之前商量过的,我们三个老臣,匆匆拟了这个,九升看看,可还行?”
谢靖赶紧接过,迅速浏览了一遍,双眼变得滚烫,感激地看了三位顾命大臣一眼。
“咱们虽不明白你闹的是哪一出,但也觉得夜长梦多,”薛瀛说。
虽然谢靖之前一直没有任何暗示,刚才也只让内侍传话,请三位大人到文华殿来,但是他们三位,立即就明白了这是要太子登基的意思。
徐程给的,就是匆匆拟好的遗诏。
谢靖虽是天子门生,可是从会试时起,徐程就一直很欣赏他,暗中提点不少。
“去请百官吧,”黄遇说。
殿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那些人带着兴奋、焦灼、期待和不明等各自不同的神情,只有一件事是相同的,他们都在悄悄注视着朱凌锶。
朱凌锶有点紧张,他还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看着,更没有多少在众人面前讲话的经历,好在谢靖说,待会儿只要大家跪下,三呼万岁之后,朱凌锶让他们平身就可以了。
幸好小皇帝本身,并没有给大家多少期待地空间,只要不太烂,就算过关,朱凌锶这样给自己打气。
但是宣读遗诏的时候,朱凌锶还是有些难为情。
遗诏没有交许良盛来读,是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内侍,朱凌锶不记得自己见过没有。或许他跟文官们的关系好一些吧,只见他没多说什么,熟悉熟悉文本之后,清清嗓子,就开始念起来。
虽然这不是他自己要求的,而是顾命大臣们自己搞定的,“太子朱凌锶,粹灵钟聚,纯善柔嘉,宜承大统,继朕登基……”
过了,吹得太过了。
明明你们以后都很头疼他的。历史上那么多不着调的皇帝,这个小皇帝上去一比,也不会输太多。
噢,不过,现在换成我了,不行不行,是我也不行,还是吹太过了。
朱凌锶红着一张小脸,努力不让人看出心情波动。
遗诏念完,文华殿中静悄悄的,虽然不见声响,可就连朱凌锶也知道,这其中潜藏着无声的暗流。
究竟能不能得到承认,就在此一举了。
黄遇和薛瀛两位大嗓门,不管某些人是不是还在观望,率先跪下来,大呼“万岁”,谢靖和徐程也跪了下来,见四位顾命大臣的举动,众人也如梦方醒,便都跪下,齐声喊起“万岁”来。
这阵势,朱凌锶第一次见到,有些迷茫,有些忐忑,还有一点点,莫名的心安。
这就算是……走完程序了?朱凌锶下意识地在人堆里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大家平身后,谢靖站得靠后了些,他个子高,所以没妨碍朱凌锶发现了他。
或许是朱凌锶眼瘸,他竟然觉得,谢靖的眼神里,居然有一种,叫做“赞许”的含义。作为一个在书中只有负面存在感的角色,得到男主的认可,是多大的荣耀啊。
这样理解,让朱凌锶很开心。为此他可以忍受尴尬,在人群面前再罚站半小时。
谢靖见新君看向自己,下意识地颔首,等到过了一会儿,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刚才居然对新君高姿态地表示:你做得不错。
这时他还年轻,在翰林院里刚混了两年,不像书里到了后来,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任谁都不放在眼里。他感受到官场的一些不良风气,也因为耿直而受过气,但他考科举做官的初心,还十分清晰。
要尽自己的力量,把这个帝国,治理成为每个人都能像人一样活着地方。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不受强权压迫,受了欺负,有地方可以伸冤,不管多远的角落,不管花费多少时间,教化乃至,天理昭昭。
可是,自己居然对新君做出那样的举动!
天地君亲师,这可是伦常啊。
熟读圣贤书的谢靖同志,马上开始反省。或许自己,因为流言的缘故,太轻视小皇帝了。
不,不是轻视,他心里跳出一个声音来反驳说。
之前只听说小皇帝不服管束,不爱读书,在宫中以欺负小内侍为乐,被羽妃欺着哄着,虽然说不上犯过大错,头脑也不像很清醒的样子。
可今日一见,新君遭此大变,虽然还是个孩子,尚在悲痛之中,却能十分沉着冷静,应对得体,还有几分急智,行止之间,一股纯真气质,目中常含怜悯之意,最“坏”的举动,不过是拿话吓唬人。
若不是朱凌锶机警发现了羽妃的阴谋,又极其聪明地让自己知道了内幕,恐怕他们几个还在悠哉地等钦天监画日子呢。
百闻不如一见,谢靖深信,能做出这些的新君,绝不是流言里那个驽钝粗鲁的孩子。
而今天直到刚才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新君对他表现出强烈的信任,几近于依赖,虽不知从何而起,谢靖却不能否认。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知遇之恩!
谢靖的眼眶,不合时宜地有些发烫。
他垂下头,眼角余光里看着前方接受众人跪拜的小皇帝,人们如潮水一般涌进来,都赶着在第一时间表达自己的立场,生怕落于人后,被新君惦记上了。
“陛下,臣当殚精竭虑,不负圣恩。”
谢靖站在人群后边暗暗发誓。
朱凌锶脸上的肌肉要抽筋了,一开始被人跪拜,那感觉是相当不适,条件反射想去阻止,又生生按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