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态度问题
大胡子敲了敲门，没听里面有回应就带着特朗斯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宽敞的房间，却被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摆的满满的，看着不像是船长室，更像是储藏室。
特朗斯呆站在原地，大胡子在后面轻推了他一把，他才往房间深处走去。
越过重叠的杂物堆，房间最里面出现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空荡荡的，明显不是吃饭的架势。
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桌子后边的椅子上，昏暗的灯光，将帽子上的羽毛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见到特朗斯进来，那身影站起身来，“噔噔”的来到了特朗斯的面前，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左腿的义肢晃来晃去的。
特朗斯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盯着那条假腿看，直看得心底有些发虚。
“这是我当年做水手的时候，在北境极寒之地的海域冻掉的”拍了拍义肢，船长接着说道：“并不是只有海盗才装假腿，呵呵，当你的四肢受了严重的冻伤时，为了抱住性命，你也会像我一样这么做的！”
漫不经心的语调加上布满沟壑的脸庞，有种说不出的可怕。
“说吧，去‘遗忘海角’做什么？”船长绕回了他的座位，顺手从一旁的杂物堆上拿了一件东西丢在了桌子上，那团东西散开，一个空的水晶瓶从里面滚了出来。
特朗斯猛地绷紧了全身，这是他的包裹不假，水晶瓶也是他的不假。“那个人呢？难道被抓了？”特朗斯着急的想着。
看来还是被他们察觉到了。这一路上，自己的身份，的确是可疑的过了头，任凭谁都不会相信，自己只是个单纯的搭船人。
这一关终究逃不过去，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见特朗斯久久不出声，身后的大胡子突然开口说道：“我认识这孩子的老爹，是当年‘发现者’号的船员！”
“哦？‘发现者号’。你的意思是？”
“船长，‘发现者号’是干什么的？是专门出海寻宝的船，他们表面上是私有船只，实际上是帝国出海捞脏的贼船！他们做惯了无利不起早的事情，怎么可能让他拿着一个空瓶子去‘遗忘海角’呢？”
“那老家伙十几年不下海，想出海找什么东西，只能到‘遗忘海角’寻求帮助。再加上我们临出发之前，‘魔都’发生的种种异状和远征军不惜大费周章抓这么个毛头小子来看，他们肯定是得到了什么宝贝！”
大胡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特朗斯倒是听得很明白。原来，自从他上船那一刻起，大胡子就在打他的主意了。
当下的情况，无论如何都得找到那个神秘人，海图还在那人身上，那也是寻找“伊瑞斯之眼”之后的线索了，必须要牢牢抓住。
特朗斯正在想着脱困的办法，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中的平静。大胡子皱着眉去查看情况，片刻之后回来了。
“船长！着火了！”
在海上，船就是你的根，就是你的命，即使珍宝面前，你也得有命花才行。
大胡子进来通报了一声，就着急地跑了出去，加入到了灭火的队伍当中去。
特朗斯看着稳稳坐在椅子上的船长，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被囚禁了。虽然见他盯着自己，还是忍不住慢慢站了起来，试探着往门口走去。
特朗斯基本上是倒着出去的，两人的目光始终盯着对方，要不是船长的眼珠子一直在随着他移动，他还以为船长暴毙而亡了。
出了船长室，特朗斯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火势太大了，通往货舱的通道简直成了喷火的龙头，整个船只的中段都燃了起来，并开始向两端蔓延。
船员们奋力的从海中一桶一桶的吊着水，可是一桶水泼上去，还没浇到底，就被炙热的火舌蒸发到天上去了。
这火大的简直不像正常的火。
甲板上乱成一片，根本没人关心特朗斯的举动，少年也顾不上火势的迅猛，只急急的朝自己的舱室里跑去。
整个船室的生活区都空荡荡的，船员们都在外面救火，特朗斯毫无阻碍的就来到了他的门前，推开门一看，果然没人。
“不会是被抓了关在货舱里，被烤熟了吧？”特朗斯心急如焚的想着，他倒不担心那人的死活，可是海图还在他身上呢啊。
正当特朗斯要回到甲板上加入救火的队伍时，通往船尾的通道尽头，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喂，这里啊，你去那边干嘛，有病啊？！”神秘人的身影伴随着声音出现，特朗斯第一次觉得这声音如此美妙。
快步冲上前去，上下打量了一下神秘人，发现他衣衫整洁，并不像被人抓到过的样子。
“你没有被抓？”特朗斯疑惑的问道。
“废话，我要是被抓了，还怎么放火救你，赶紧跟我来！”神秘人一把扯过特朗斯的手臂，根本不给他多问的机会，两人很快就来到了船尾。
看着神秘人走到那两条熟悉的木板上，特朗斯的嘴角不自然的扯了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蹲大号？
神秘人并不知道特朗斯在想什么，只是专心的把准备好的绳子垂了下去，看着特朗斯傻站在原地，用力的招了招手，让他跟上，自己双手稍松，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特朗斯这才明白过来，感情是逃命啊，忙走到木板上，向下一看，海面上停着一艘救生艇，神秘人正站在救生艇上冲他招手。
当下不在耽搁，特朗斯很快也来到了救生艇上，两人齐力划船，借着夜色，很快就出了货舱的视力范围。
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木头断裂的声响，特朗斯忙回头看去，只见“老实人号”的中段被大火烧断，整个货船从中间劈开，分开的两个部分开始向海底沉去。
熊熊烈火将海面照的通亮，可以看到，不时的有船员从船上跳入海中求生。
“老实人号”即将彻底的沉入海底，特朗斯悠悠的叹了口气。
“他们也没对我怎么样，根本没必要放这么大的火啊，你这么做，跟滥杀无辜有什么区别？！”看着眼前的惨状，特朗斯实在是有些不忍。
“喂！我是为了救你啊，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啊！”神秘人对特朗斯的态度明显很不满意，“你是没看到，他们搜你房间时的表情，满眼都是贪婪啊！”
“哼！那你跟他们有什么区别？要不是因为我能看到那张海图的隐秘，你会好心的救我么？怕是早连我一起烧了吧！”少年心头火起，越说越是激动。
是啊，十六年的生命，少年不曾经历过生死，不曾见识过阴谋，在他生活的那一方小天地里，只有渔夫辛勤的汗水和水手酒后的玩笑。
然而这短短的几天，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心的种种黑暗，价值和交易，当你有被人利用的价值时，你才有存在的必要，否则，一条普普通通的生命，谁又会多看两眼呢？
神秘人被特朗斯的话激住，愣愣的盯着少年。凄冷的月光打在那人的脸上，在他的眼眶中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远处的火光已彻底消失，耳旁再也听不到落水船员的呼救声，救生艇上的两人谁也没有理谁，各自坐在小船的两头，任凭洋流带着，漂向了大海深处。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特朗斯醒来时，天色早已通亮，神秘人坐在船头看着海图，脸上的倦意丝毫掩饰不住，显得有些狼狈。
特朗斯睡了一觉，少年特有的遗忘体质，使他将昨晚的争执早已抛到了脑后，毫无隔阂的向神秘人打了声招呼。
那人“哼”了一声，将身子侧过去，根本没有理会特朗斯的热情，少年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好像得罪了他。
讪讪地挠了挠头，特朗斯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小船顺着洋流漂了一晚，此时已不知身在何处。海面异常平静，一个稍大的浪花都没有。
海水清澈透明，孕育着无限生命的同时，对特朗斯二人来说，却是最致命的毒药。
海水不能喝，这是最基本的常事。如果人可以不吃不喝，那么此时，特朗斯一定会把眼下看作是一场风景独特的海上冒险，可是，生存问题却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面前。
特朗斯开始在救生船里翻找，一般这样的船，都会储藏一些易于保存的水和食物，以便发生意外的不时之需。
神秘人眼角瞟着特朗斯，看着少年忙上忙下，并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很显然，他还在为特朗斯昨晚说过的话生闷气。
“哈，找到了！”特朗斯激动的叫了一声，随即翻开了一处船板，从里面翻出一个水袋和几块肉干。
猛灌了几口水，又嚼了一大块肉干，特朗斯又将水袋和肉干向神秘人递了过去。
神秘人刚开始还不想接，可是拗得过性子拗不过肚子，还是乖乖的伸手接了，大口的吃喝起来。
两人食量都不算大，特朗斯将剩余的食物和淡水都统计了一下，有节制的吃喝最多也就够两天的量，可是两天之后呢？
少年犯了难，不自觉的看向船头的神秘人，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后者赶忙撇过头去，假意看着手中的海图。
特朗斯想了想，还是先开口道：“昨晚是我不对，我话说重了，我向你道歉。你看咱俩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接着内斗只会造成无端的消耗，损失了战斗力就得不偿失了，你看是不？”
神秘人其实早就不生气了，只是面子上挂不住，不肯主动低头，现在见特朗斯主动给了个台阶下，也就高高兴兴的下了台阶，再加上此时的处境，也确实不是生闷气的时候，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从嘴里挤出个“嗯”来，神秘人脸上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不少。
特朗斯见他情绪有所好转，这才笑盈盈的接着说道：“首先，我们要确定自己在什么位置，这样才能对形势有个大体的判断，那个，海图能让我看一下么？”
神秘人将手中的羊皮纸递给了特朗斯。这海图的奇妙不仅体现在各种移动的标记，最主要的是，它会显示出海图所在的位置，就像gps定位一样，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所在的地方。
特朗斯看了看图，发现此时所在的位置，已经在货船出事位置的东北方向了。由于特朗斯并不懂海上距离的计算方法，也只能根据图上的距离凭感觉估计。
图上看着并不是很远，可是已经完全处于两条不同的洋流之中，救生艇现在所在的洋流，正将他们带向着名的“乌索里”海沟。
“乌索里”海沟是目前已知最深的海沟，它每三个月会产生一次巨大的潮汐现象，到时，深不见底的海沟，就像一张来自地狱的巨口，贪婪的吞噬着一切过往的船只和生物，迅猛无匹的吸力所产生的巨大旋窝，仿佛能将天空的云彩都扯进去。
特朗斯在酒馆曾听到过关于它的传说，每每提起这神秘而又恐怖的所在，老水手们都是心有余悸。
它最让人害怕的一点是，“乌索里”成型时所产生的巨大吸力，会改变附近的洋流和风向，凡是附近的船只，都会被扯进海沟之中。
此时的海图上，标记着“乌索里”字样的位置，一个小小的旋窝正在慢慢汇聚着。
特朗斯强压住心中的不安，努力的向着乐观的方向思考，突然让他想起来一件事情。
少年起身站在救生船上，疯狂的向着天空挥手。神秘人在一旁看着特朗斯的举动，以为附近出现了船只的影子，忙四下搜寻起来。
特朗斯挥了半天手，也没见天上有动静，心里不禁泛着嘀咕，“什么狗屁人类的伙伴可靠的信使，一出事就不见了”。
郁闷的坐回到船舷上，特朗斯盘算着眼下的形势。距离“乌索里”海沟还有很大的一截距离，就算能漂过去，估计也得半个月一个月的样子，如果不好好打算，就算没有被卷进海沟里去，也要饿死在被卷进去的路上了。
特朗斯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将视线落在了神秘人的身上，一个想法渐渐在心中成型。
“那谁，你不是魔法师么？”
“那谁？哪谁？我有名字好不好。”
“好好好，一开始你还不肯说，现在倒是说说啊。”
“哼！我偏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