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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这几年科举选上来的,全派到了漓江。我只当他是要治河!”
云安平点了点头,一丝老态悄无声息的压下了他的唇角。他疲惫的搓了搓脸,隔了半天才说:“多说无益,皇帝占尽先机,能提前洞察已算幸事,趁着尚未问罪,赶紧堵路,叫他没法再降责。这一局大败,咱们翻盘重来。”
云白临点头称是,既然知道了幕后主使,也无须回沅江了,当即密密商议,亲书奏折,以云氏家主名义恳切认罪。两人揣测着皇帝手中把柄,一一提前封堵,把当年欠粮并银税加了重利奉还国库,承诺一定广开郡望,全力支持朝廷治河;又以云行之年齿稚嫩为由,把到手的兵权还了回去,叫皇帝不能再兴师问罪。到末了又哀哭自己倒行逆施,已无颜忝列家主之位,决议告老,由长子继任。一封陈罪奏折写完,云白临便把云行之叫了过来交待始末,又把奏折拿给他看,让他了解家里大事。
云行之满脸凝重,把奏折拿过来扫了几眼,见那上头句句先机,都在堵皇帝的口,立即道:“不行!消息是我从泓哪里探的,得先把他摘出去!不然陛下看了折子,第一个就疑到小哥身上!”
云白临沉声道:“事有轻重缓急,容不得慢慢布置了。再拖下去,连你都会被连累!”
云行之急了,连忙哀求:“父亲!这次要不是他,咱们也探听不出来这么多!我和小哥相交一场,不能转头就害了他!”
云白临怒道:“我说的话都忘了吗?你要分清楚,他是敌不是友!若顾念他,就得害了你!皇帝手段狠辣,一动手就不会留退路,第一个要整治的就是你!再不先下手为强,等他污水泼身上,你前程就毁了!你要为个不相关的人,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吗!”
云行之浑身剧震,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怔怔想了半天,突然起身跪倒,一字一顿道:“是。不要害他。”
“我有家族庇佑,大不了回沅江做富贵少爷。可小哥无依无靠,生死荣辱全在人君一念之间。陛下隐忍多疑,素来恩威难测,一旦相疑,小哥连个剖白的机会都没有!父亲再拖几天吧!等陛下显了锋芒再把折子递上去,就怪不到小哥身上了!”
云白临冷冷问:“你可以回家做富贵少爷,婉儿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你的兄弟姐妹呢?再拖下去,皇帝轻轻松松就能臭了你的声名!家主污名难堪,你叫你的族人们以后如何自处?为着一个泓,你要把云氏都栽里头吗?”
云行之呆住了,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云白临恨铁不成钢,恨恨道:“倾族只在翻掌间,你还在顾念私情!看看你姐是怎么做的!那个泓在御前迟早是个隐患,上折子就是要叫皇帝疑他,懂不懂?这叫借刀离间,逼其自断羽翼,你大了,该学点为人处世的道理!”
他还要再教训,却见云行之一言不发,一骨碌爬起来,头也不回就往堂外走,便在身后跺脚骂:“站住!干什么去!”
云行之大吼:“学道理!”
他自小娇惯,从未被父亲这样怒骂过,此时又生气又委屈,满心想的就是不要在家里呆了,便一头冲到了大门外面。众人慌了,连忙跟在后面少爷少爷的叫着要来拦,他听得烦躁,提口气突然拔腿就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找小哥去!
第29章 伤心
他车夫也不叫,一口气跑到内城隶察司去找泓。此时正临散值,泓被他堵了个正着,见他跑得气喘吁吁,不由诧异,连忙引入偏厅。
云行之穿得单薄,跑起来不觉得什么,站下了才觉出冷来,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泓忙把自己烘暖的大衣给他裹上,又递上热茶给他暖手,问:“什么事这么急?”
云行之坐了下来,两手在里头揪紧了大衣,把自己裹成一团。这件冬衣外头不过是寻常灰缎子面,里头却拿银鼠皮联缀,冰凌丝封底,连领袢都是绢丝衬的,披身上轻若无物,暖若温阳。这东西云行之也是用惯了的,只是用料既然如此奢华,外头少不得也要十分锦绣,这件却刻意朴实,显然是考虑到泓的身份不宜张扬,只拿来作件避寒大衣。云行之捏了捏着里头厚实的丝绒,突然间鼻子一酸,想着陛下待泓真正是好,圣眷深沉如海;但这好却都在天子一念间,收放由人。寻常眷侣吵吵闹闹一辈子,到头来谁也离不开谁才叫真恩爱,可泓侍君却只能敬之顺之,悦之乞之,纵是好上一辈子,也只能称个恩宠。
他怔怔的想了半天,低声问:“我家里有事要奏,不知道这两天是不是合适日子。”
泓答:“只管奏来就是。陛下最近在宣明阁起居,要是想绕过侍墨参政上折,就直接送到掌殿那里。”
他一提到皇帝,嘴角就先翘了起来,眼中不自觉流溢了温柔之色,情之所至,和常人提起爱侣一般模样。云行之本想把事情和盘托出,见他神情就张不开嘴了,一时间心如油煎,就只是低垂着眼睛,低声道:“皇天在上,臣子皆若尘泥,圣上漏下一指头,就是你我厚福深恩。你得记着天道不仁,无私无党。在你是全副身家,在他不过是雪飘雨落一阵子。所以朝里为官大家都讲究个嘴里啃泥,屁股朝天。脸和屁股不能冲一个方向去,你就算一心从龙,也得和几大世家牢牢勾连住,土垫厚实了,屁股才能撅得高。我劝你好多回,你都不理。你……”
他说了几句,一阵酸楚上来,心想说这些已经无用,就抿了嘴不再继续,叹口气道:“圣上翻脸如翻书,你做御前影卫服侍多年,看得自然比我清楚。你……千万仔细小心。”
他素来无忧无虑,轻狂不羁,如今郑重其事的说出这样一番嘱托来,泓便觉出了什么,凝目看着他问:“到底是怎么了?你家里可有什么安排?”
云行之轻声道:“那天你说你我立场不同,现在我懂得了。”
他刚进来时一头热血,这时候冷静下来,已经权衡了利弊。家里要提前堵皇帝的路,他要是现在告诉了小哥,便是向皇帝泄了底;若是不说,却又误了小哥。他是长房嫡孙,是未来家主,全族责任担在肩头,怎能容私情干扰决策?他胸口憋闷,像压了块大石头,一咬牙硬是忍了下去,把腰上玉佩扯下,在泓面前一晃,放进了泓的大衣内袋,道:“你不是总惦记我这块玉吗?给你了。这个东西怎么用,你是知道的。”
泓皱眉道:“给我干什么。”
云行之把衣服脱下来递给了泓,说:“你把这个拿到铺子里给掌柜看一看,就有兵马送你平安去沅江。就算是在皇城,拿出来别家也都得给几分人情。你我相交一场,就当留个纪念。”
他把话说得这么重,泓就不好推辞了,只得接过衣服来,随口道:“我去沅江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