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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没有再疼过的胃让迟绪乖乖听了赵瑞怀的话。(看啦又看♀手机版)
下楼觅食。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街上好些吃饭的地都陆陆续续关门了,迟绪走了好远才找到一家还开着门的面馆。
这家面馆开了挺多年了,地方不大,四张桌子,前厅后厨加起来一共就两个人,还是夫妻俩,迟绪记得小时候他妈去外地学习,一星期没在家,他爸不爱做饭就带他来这糊弄一口。
这么多年过去,店里变化不大,就是从原本的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夫妻俩的女儿长大了,也能帮着干活了,“来点什么?”
“牛肉面。”
小姑娘转身走两步,扯着嗓子对后厨房喊,“爸——牛肉面!”
厨房里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我又不聋,你这大嗓门。”
“我声音小你说听不着,我声音大你说我嗓门大,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小姑娘插着腰去后厨理论了,中年女子夹杂着溺爱和疼宠的声音立刻响起,“就是,帮你看店你还挑三拣四的。”
“是帮我看吗?”
“那是给谁啊!”
一家三口在后厨吵起来,吵着吵着就笑了。
迟绪心里酸酸的,像是喝了一碗老陈醋。
他现在有点后悔,早知道就死赖着和赵瑞怀一块过年了。
也是奇怪,明明以前没觉得自己一个人这么孤单。
大抵是应了那句老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牛肉面很快被系着围裙的中年女子端了上来,她看了一眼迟绪,转身回后厨,又给他端来一盘小菜。
“我没要这个。”
“我知道。”中年女子咧嘴一笑,眼角和嘴角显露出好些皱纹,一看就是个平常很爱笑的人,“你是迟军的儿子吧?”
迟绪愣了一下,“您是?”
“我就说看着这么眼熟呢,你和你爸年轻时候长的真像,我记得你爸眼睛就可大了。”她说着,忽然感慨起来,“我和你爸是中学同学,你小时候他还带你来吃过面,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你爸妈,走几年了?”
父母从出生到离世,漫长的人生都在此度过,熟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迟绪只要被人认出是他们俩的孩子,就难免被问到这个问题,早就可以坦然面对,“十三年。”
“哎,都十三年了。”短暂的伤感过后,中年女子又问,“那你结婚了没呢?”
迟绪摇头。
她又叹了口气,“早点成个家,你爸妈在那边也能安心……行了,你趁热吃吧,不够和阿姨说。”
迟绪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毕竟自己临过年了还要孤零零的出来吃碗牛肉面,怎么看都是个可怜人
但他一点都不可怜。
迟绪拿出手机,给他的午餐拍了张照片发给赵瑞怀。
赵瑞怀回复的很快。
——就吃这个啊?
——现在就面馆开门啊
——我才不信,是你家附近只有面馆开门吧,哼哼
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分隔两地,也是第一次互发消息,以至于迟绪对赵瑞怀的文字感到非常陌生。
哼哼?怎么哼哼的?
迟绪正想着,赵瑞怀发来一段三秒钟的语音,语气缱绻又温柔,听得迟绪脸红,“你想不想我?”
——想,你呢?
——我也想你了,自己一个人待在老宅好无聊
赵瑞怀和他是一样的。
这个认知让迟绪的心情忽而好了起来,他一边和赵瑞怀发消息,一边把一大碗牛肉面吃的干干净净,汤都喝的只剩个底。
从面馆出来,打字就不方便了,迟绪直接拨通了赵瑞怀的电话。
“吃完了?”
“嗯,吃的特别饱,你在干嘛呢?”
“闲着也是闲着,整理一些风铃山项目的资料。”
“年假结束后就要着手筹备风铃山的策划案了吧?”
赵瑞怀笑了起来,“大和旅业还是没影的事,你倒是着急。”
“同步进行也不影响什么。”
“太辛苦了,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没等迟绪开口,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少爷,表少爷来了,在楼下等您。”
赵瑞怀不急不缓道,“让他等一会。”
所谓的表少爷,是赵瑞怀的表弟,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仗着自己家里有钱有势,整天为非作歹,不过他和赵瑞怀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就连迟绪也给他擦过屁股。
“那你先去忙吧。”
“不着急,刚才就是他给我打电话,要来找我借钱,晾他一会。”
“不算借钱吧,他又不会还。”
“你知道的还挺多,我确实不想借他,拿我当提款机吗,一张口就是一百万,说什么买车,都多少车了还买车,再说车买了就贬值。”他说到这里,话锋忽然一转,“迟绪,你要买车吗?我表弟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关系的,能便宜好多。”
迟绪一本正经的道,“买了就贬值,我不买,我等着老板给分配。”
“哈哈,等你回来就分配。”
挂断电话后,迟绪摸了摸有些发热的耳朵,不禁笑起来。
闲聊一路,不知不觉都走到家楼下了。
“欸!这不是迟绪吗?”
迟绪停下脚步,语气淡淡的叫道,“宋姨。”
宋美秋一点都不计较他冷漠的态度,热情的走上前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昨天还和你叔说,小迟绪也该回来过年了,你叔还说你家里都没人了,不能回来呢。”
这句家里没人了,真是在往迟绪心窝子里戳。
不过迟绪已经习惯了。
人家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可他家邻居不一样。
宋美秋和迟绪的母亲刘静好是同事,两个人年龄相仿,学历相仿,长相也在一个水平,又是一前一后进的单位,打从进单位开始两人就一直被比较,因难以分出个高低,反而成了惺惺相惜的好友,直到刘静好嫁给了迟军,这才打破了平衡。
别看迟军只是一个工厂小领导,年轻时也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好相貌,浓眉大眼个子高,家里有点积蓄,自己还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少适龄女孩都想嫁给他,可迟军条件好,就挑花了眼,相了左一个对象右一个对象,迟迟定不下来,宋美秋就是他结婚前最后一个相亲的对象。
当时迟军刚和宋美秋认识不久,觉得她心思狭隘,不太想继续下去,可他到了结婚的年纪,家里面催的紧,好说歹说的让他再接触接触,只当交个朋友,因此迟军应邀来学校找宋美秋。
不想在校门口遇到了刘静好,那时候的刘静好还没有被迟绪的成绩逼疯,是个人如其名的温婉女孩,迟军对她一见钟情,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刘静好招架不住,两人很快确定了关系。
这对宋美秋而言却是莫大的侮辱,她认为刘静好嫉妒她,故意毁了她的好姻缘,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记恨上了刘静好。
为了挽回面子,在迟军和刘静好结婚一个月后,她也急急忙忙的结了婚,这下两人之间的差距逐渐显露,刘静好住进了宽敞的新楼房,每个月都买几套新衣服,上班迟军送,下班迟军接,越过越滋润,单位同事都说刘静好找了个好老公。
其实宋美秋过的也不差,可她处处和刘静好比,处处觉得不满足,刘静好住新楼房,她就住到对面去,刘静好买什么样的新衣服,她就要买什么样,装作姐妹情深的样子故意膈应刘静好。
饶是如此,她还是比不过,她婆婆是个尖酸刻薄的,一天到晚给她找麻烦,迟绪的爷爷奶奶却是温和宽厚,把儿媳妇当女儿一般,两人先后怀孕,先后剩下一个男孩,迟绪从小就长的白净可爱,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迟军,而宋美秋的儿子却黑瘦不讨喜,又体弱多病整天啼哭不止。
宋美秋坐月子时她婆婆没事就说迟绪长的多白多嫩,埋怨她长得黑遗传给孩子,两家住在对门,说话声音大点都能听的清清楚楚,过的好过的坏,想藏也藏不住,宋美秋心底的恨一天比一天深。
得知迟军和刘静好车祸去世,宋美秋简直通体舒畅,感觉窝在自己胸口十几年的怨气终于吐出去了。
她想,活该,谁让你们买车的,谁让你们带孩子出去玩的,谁让你们有两个钱成天显摆的。
只可惜她的偏执并没有随着刘静好的死而结束,她习惯了比较,刘静好死了,她就拿自己的孩子和迟绪比较,眼看着迟绪在父母去世后一天比一天懂事,一天比一天成绩好,她又不痛快了,但凡看到迟绪就一定假模假样的刺激刺激他,在家如此,在学校也如此。
她是老师,她同情迟绪,可怜迟绪,同学们自然有样学样,有吃不掉的东西,多余的文具,都会施舍给没有了父母的迟绪。
同学们的心是好的,但那对迟绪而言是一种恐怖的怜悯。
他们把迟绪当成一只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
托宋美秋的福,迟绪初中那三年过的很“精彩”,哪怕他以长大成人,很多事早已释怀,却也没办法对宋美秋笑脸相迎。
宋美秋就像感觉不到他的情绪一般,还在说个不停,“你爸妈也是,当年再要一个孩子多好,你说你现在一回家,屋里空落落的,心里得多难受啊,过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对了,这次回来待到初几啊?”
“初二。”
“这么早就走啊?也是,待在家里也没意思,还不如早点上班去,你现在还做秘书呢?”
迟绪看了她一眼,勾起嘴角,“是啊,过了年就给分配车了,嘉文哥工作怎么样?”
宋美秋一下禁了声。
她儿子李嘉文大学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好工作,每个月领着两千出头的工资,还得靠家里贴补,她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口。
迟绪这才真情实意的笑了,那些早已过去的恩怨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不愿浪费时间和宋美秋计较,可不代表他允许宋美秋给他找不痛快。
看到迟绪“嘲讽”的笑,宋美秋气急了,更年期的女人说话愈发不着边际,“分配车有什么的,现在一辆车能值几个钱,在京城里分配个房才算有本事。”
“哦,房子不用分配,还是自己买的住着更舒心。”迟绪已然走到了家门口,他俯身开锁的同时笑着说道,“只可惜现在的房子都是一层一户,没有宋姨这样热心的邻居了。”
回到家,关上门,迟绪静静的等了片刻,对门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叫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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