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分卷(11)
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涂牧野在离他还有两米的地方停下,双手自然地背在身后,像是领导巡查,极具压迫力。
季解之故作淡定地说:自然是去寻殿下。
按照涂牧野的视角,他现在还是北山的卧底,和涂牧野是对地下恋人。
涂牧野没接话,却是伸出手,指腹从季解之的额头一点点触碰到下巴,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像是在摩挲珍藏许久的宝物,生怕力气大一点便碰坏了。
但季解之对涂牧野不熟悉,只会感到本能的害怕,害怕他下一秒就掐断自己的脖子。
殿下派兵进攻南山,不需在前线指挥战场吗?季解之尽力让自己声音不抖。
涂牧野的手指覆上他的唇,力道比刚刚大一些,反复抚按。
季解之鸡皮疙瘩抖落三层,再也不敢吭声了,戒备地盯着涂牧野。
又过了良久,季解之都要适应唇上的触感了,涂牧野终于缓缓开口:药你对涂柯洲用了吗?
虽是疑问句,但季解之从涂牧野的脸上获得了答案。心中警铃大作,完犊子,涂牧野知道他叛变了!
涂牧野见季解之脸色变了,反倒心情作好,我那个好弟弟把真相都告诉你了?
声音低沉舒缓如悠扬笛声,但这话是什么意思?
涂牧野嘴角带笑,但眼底却是寒霜一片,继续自顾自地说:之前以为是我,不惜装疯卖傻不肯接受婚书,确定婚期那天还跳湖装失忆。如今发现是一场误会与谎言,所以转头就来北山当卧底了是吗?
季解之脑中忽地闪过第一次见涂柯洲,他恶狠狠地吼自己:这是你第三次拿失忆骗我!季解之你下次能不能换个法子!
破案了,原来是为了逃婚。
涂牧野捏着季解之的下巴迫使他仰面与自己对视,涂牧野眼睛转动,视线在季解之脸上来回巡视,又冷笑一声,一把撇开他的脸。
他的语气极其嫌恶,季解之你可真是一条好狗啊,谁给了你命你就对谁唯命是从,真叫人恶心。
季解之兀地明白了什么当初在祭祀台救原身的不是涂牧野,而是涂柯洲。
只可惜,你的愿望要落空了。今日北山派出所有兵力进攻南山,南山抵挡不住的。我要你亲眼看着涂柯洲死去。
涂牧野的声音和语气都是温柔的,如悄声在耳边说情话,与其所说出来的内容形成恶心的对比。
季解之冷冷地看着他,你组织这场战争的意义在哪里?杀光南山所有的狼,北山统一了雪山然后呢?狼族越来越少,暴风雪导致绿地飞速减少,食物也骤减。等到弹尽粮绝的那一天你要怎么办?
涂牧野来了兴趣,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问: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南山找到逃离雪山的办法了?
对,而且这方法只有涂柯洲知道该怎么办,你如果杀了他就等着一辈子呆在凛冬雪山吧。季解之佯装凶恶地威胁道。
是吗涂牧野手指在桌上轻点,一下、两下,季解之的心也跟着起伏,并且跳得越来越快,像要蹦到嗓子眼,打个嗝就能吐出来了。
涂牧野视线忽转,落到了忍冬身上,这才几天你们都有这么大一个孩子了?
季解之以为他要打忍冬的注意,忙转过身要护住忍冬,兀地脖子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晕倒了。
失去意识前一秒他在内心咆哮:怎么还耍赖皮玩阴的!!!
涂牧野像是看玩具一般看着软倒在桌上的季解之,勾唇冷笑地说:既然你这么想和涂柯洲在一起,那我就成全你们。
他又慢条斯理地抬起头,如同看中猎物一般的眼神盯住忍冬,该拿你怎么办呢
忍冬害怕地直往后缩,嘴里喃喃道:不要不要过来
但涂牧野却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他,他并不着急,兴悦于欣赏猎物被逼到角落,再也逃不掉,露出求饶的眼神,湿漉漉的。
随着忍冬的一声尖叫,他向忍冬伸出手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小孩【已修】 犬牙
季解之又做梦了,但这回梦很奇怪,是涂柯洲的视角。
清晨六点,小涂柯洲抱着一只自己刻的狼型冰雕兴冲冲地跑进会议室,爸爸!新年了!我十二岁了!
父亲跟他说只要过了十二岁就是大狼了,就可以跟着军队外出狩猎。
会议室里只有狼王和占星师,两狼皆是一愣,狼王很快松开眉头,和颜悦色地说:洲洲别调皮,我和你占星叔叔在说话。
小涂柯洲撅撅嘴,垂下头,失落地应了一声。他摆弄着手里的冰雕,余光忽地瞄到什么黑色的东西。
在会议室长桌的旁边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笼子,一个努力蜷缩着身体的小孩被用铁链拴在里面。
小孩看着年龄跟他差不多大,不过涂柯洲想他那么小一团还那么瘦肯定没自己大。
兀地笼子里传来细微的动静,那个小孩似乎再无力气维持人形,缓缓变成了雪狼。他瘦得离谱,肋骨都要撑破皮一般,右耳耳尖缺了一个小角,似乎是被咬掉的,伤口还没愈合,还有血珠往外冒。
涂柯洲好不容易等到父亲与占星师谈完话,迫不及待地指着笼子问:爸爸,这个小孩为什么要被关在笼子里?而且他好像要死了。
占星师一瞬间脸就变了,上前急急忙忙提起笼子,对二人施了一礼,殿下、太子,我先告退。
涂柯洲担忧地又问:爸爸,他要把小孩带到哪里去?
狼王宠溺一笑,对他招手,洲洲过来。
涂柯洲撒丫子地冲进父亲的怀抱。
狼王边摸着他的头边一一回答他的问题,今天只是新年第一天,但不是洲洲的生日,所以你还是十一岁,要等四个月后才能成为大人。
那个小孩被关在笼子里是因为天神要见他,被天神召见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不必为他担心。
涂柯洲又想到刚刚那小孩的模样,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好吧,那之前每年献给天神的小孩都见到天神了吗?天神长什么样子?
他们见到了,天神长得十分漂亮
第二日祭祀如期举行,涂柯洲也去了现场,果不其然看到了昨日那个小孩。
小孩是醒着的,维持着人形,在高高的台子上冷然地漠视台下一群狼。橙黄色的太阳光在他身后绽放,他如罩着一层壳子一般风雨不进。
小孩生得十分好看,比涂柯洲之前见过的每一个献给天神的小孩都要好看。涂柯洲很喜欢他的眉眼,淡淡的,似凡事俗尘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想,如果小孩不献给天神的话他一定会和他交朋友的。
祭祀顺利完成,四名士兵带着小孩往北面的祭祀台走,父亲不让他去那边,说会打搅天神休息。
他在原地站了好久,久到送行的士兵都回来了他也没动,最后还是狼王把他叫回家吃饭的。
涂柯洲一连三晚都没有睡好觉,夜里他总是做梦,梦到祭祀台那边有只有一张大嘴的黑色妖怪将小孩一口吞了。
终于,他还是没能忍住,在祭祀的第三天晚上趁着父亲他们开会偷偷地跑向了祭祀台。
他看到了小孩,小小一只被胳膊粗的铁链捆在两米高的木架上,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小孩低垂着头,短发遮挡住脸庞,胸膛已看不到起伏。
涂柯洲似壮胆般咽了口口水,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前,踏上冰台,他紧张地问:喂!你还活着吗?有看到天神吗?
小孩没有回答他。
涂柯洲心一横眼一闭,想着死就死吧,将小孩的头发一把撩上去
一直到现在涂柯洲都再也没有见过有什么画面比这一幕漂亮。
他似睡着了,安静的脸庞,眉毛舒展,睫羽如两只安静待在树枝上的月亮出山蝶。清冷的月光下小孩的皮肤白得反光,清辉予他熠熠生辉。
涂柯洲一瞬间忘了呼吸,气岔了被呛地咳嗽两声,小孩似听到了动静,泛白起皮的嘴唇翕动。
涂柯洲赶紧侧耳倾听,救、救、我
须臾间,他的脑子犹如炸开一般,嗡地一声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等自己回过神他已经化身成狼,疯狂地啃咬锁链。牙不够坚硬锋利他就上爪子。
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爪子从根部断掉五个,右脚的狼指也被勾断,鲜血直流。牙齿也没好到哪去,犬牙崩断一颗,一嘴的血腥味,因咬合而流下的口水也是血红色的。
不知过了多久,没有出现预想中锁链断裂的脆鸣声,反而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涂柯洲知道那是他哥涂牧野,他没理继续啃咬锁链。
涂牧野迅速上前,刚要抬手阻止他,涂柯洲如闪电般转头朝他呲牙,凶恶都写在脸上,他朝涂牧野吼:别管我!
涂牧野一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侧眸看到铁链上的咬痕以及涂柯洲嘴角和爪子上的血印,似有似无地冷笑一声。
父亲命我带你回去。
知道了。说完他又继续工作,不把锁链咬断不打算走。
涂牧野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站在一旁静静等着他,小声地冷嘲道:铁链可是由纯铁打造的,咬一年你都咬不断。
开始下起雪,月色也变得朦胧,温度骤降。涂柯洲从嘴角滴落的血到了冰面就变成小冰块。
省省力气吧,你咬不断的,父亲该急了。
涂柯洲怒从心中起,猛地一用力,随着啪嚓一声,上下牙齿撞到了一起,嘴里蹦进几片铁碴子他咬断了!
他大喜,随便扒拉掉锁链,将人打横抱起,刚踩上冰面腿一软,一下子跪了下去,但他将怀里的人抱得死死的,没让他磕到。
涂牧野冷瞥他一眼:你抱着个死人做什么?
涂柯洲努力站起,双腿打颤,他喘着粗气,他没死!他还活着!他能感觉得到他微弱的心跳。
涂牧野讶然,这都第三天了居然还没死?
所以呢?没死又能怎么样?他是祭祀品他就该死在这里。
涂柯洲狠狠地瞪他,双目充血,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道:我要带他回家。
涂牧野脸色变了,你疯了?!
涂柯洲毅然决然地抱着小孩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都十分艰难,似每一步都要耗费他全身力气。但他不愿停下,他要救他,他让自己救他。
只不过才走出十米涂柯洲再次跌倒,这回摔得狠,直接侧翻在冰面上。
他像头濒死的老狼,呼吸急促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睛不愿闭上,对世间充满留恋。
你会死在这。涂牧野冷漠道。
涂柯洲蓦地笑了,我死了爸爸也不会放过你。
涂牧野烦闷地啐了一口,伸出手想拉涂柯洲起来,却被涂柯洲拒绝了。
我可以,你帮我背他。
先说好,救他是你一人的意愿,和我无关。
涂柯洲踉跄地跟在涂牧野身后,身上哪都疼,但心里是愉悦的。他在想等小孩醒了他要让他叫自己哥哥,带他去山下摘野果,捉兔子。
喂,你能不能行?前方涂牧野侧过头来对他喊道。
涂柯洲视线已经开始朦胧,他使劲将右爪上一只将落不落的指甲硬生生拔掉,疼痛让他清醒,他似乎看到涂牧野背上的小孩头微微动了一下。
我可以,继续走。
小孩可真好看,如果是女孩子他一定会娶她。
他们将小孩带回了冰洞,很快就引起父亲的注意,父亲大怒,抄起棍子就要揍涂牧野。
涂柯洲一把抱住了父亲的胳膊,气若游丝地说:别打哥哥,是我把他、带下来的说完便失去了意识。
涂柯洲第二天中午才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小孩还在不在。看到角落干草上小孩面色潮。红地喘着气时松了一口气,快速下床去看他,结果腿上一软,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没顾得上自己有没有摔到哪,他手脚并用地奔向小孩,奋力把他抱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出门去找康医生。
结果康医生没找到,父亲和占星师反倒先来了。父亲不再是平常慈祥和蔼的样子,而是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没有问他的伤势,却是问:祭祀品是你劫下来的?
涂柯洲第一次见父亲对自己这么严肃,害怕地点点头,对、对,我看他好像要死了,所以就把他救下来了
父亲长叹一口气,占星师急得跳脚,哎哟!这可怎么办啊!
父亲摆摆手,转过身,按规矩处置吧。
涂柯洲不知道是什么规矩,他被两名高壮的叔叔带走了,走之前他对父亲道:爸爸!一定要请康医生给那个小孩看一看!他好像病得很严重。
父亲脸上的忧愁更重了,占星师低低地和他说了些什么,但涂柯洲已经听不到了。
他被带到了好深好深的一个洞里,洞里很大,隔了很多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个木架。他被带到了其中一间,绑到了木架上。
直到第一鞭子抽上来他才终于懂,规矩是什么。
规矩就是他救了小孩,所以他要受罚。他觉得很无厘头,毫无逻辑可言。
挨完五十鞭涂柯洲身上都找不到一块好肉,被士兵抬回去,狼王见了险些落下泪来,叮嘱康医生一定要治好他就夺步而出。
涂柯洲也是真皮实,挨完鞭子第二天就能下床,就是两条腿抖成筛子,走得还没爬得快。
他找到父亲,问他:为什么我救了他就要挨打?父亲你不是常对我说要帮助弱小吗?
这不一样。父亲又叹了口气。
哪里不一样?涂柯洲倔强地追问。
现在和你解释不清楚,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涂柯洲也不再坚持,转过话题又问:那我能把那个小孩留下来了吗?
父亲皱眉,对他挥手,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