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 第八章 雷霆乍现六合惊
午后的少林寺笼罩在一片金色的薄雾中,僧众们的诵经声使整间千年古刹显得愈发肃穆、神圣。
戒律院外的古树下,此时伫立着两个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其中一个人俨然正是心劫,他略有几分担忧地远望了一眼正跪在戒律院正堂诵经忏悔的慧见,略有所思地道:“真没想到,慧见与我竟是因为体质异常,因此才能取走‘焰影斩’。可是此番苗疆之行,对于慧见而言,真乃一场劫难。堂中的弟子都已离开,他竟然还在这里,可见心中烦恼之深。”
身旁那人笑道:“怎么,你这冰块脸也学会关心师侄了?佛法无边,果然深不可测啊!”
心劫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喜欢游戏人间吗?”
那人吃吃笑道:“你如今这个样子,除了凶巴巴的时候,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了当初黯迎宫‘冷面寒锋’华剑镝的杀气了。我这可是真心话。”
心劫闻声叹道:“当年的华剑镝已是死了,如今的我不过是个和尚,不求什么名利富贵,只求有生之年超度亡魂,洗刷我当年的杀孽罢了。”说到这里,他停了停,转而问道:“我还是感到难以置信,你到中原来只是为了……”
话还未说完,就被那人笑着打断道:“你呀你呀,怎么做了和尚也学会啰啰嗦嗦了?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此次来中原,一是为了寻人,二便是受人之托了解当年的旧事。怎么,你该不会一直以为我就是来找你算什么账的吧?要算账的话,几年前在南海我就一掌劈死你了,要不就直接把你交给黯迎宫主那个老妖婆,让她处置你这个叛徒了,还能留你到今天?”
心劫急忙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心劫长叹一声,眸中满是歉意,“我只是心里过意不去,毕竟令弟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我的责任,我不奢望你们能原谅我。我只是希望能帮你们做点什么,弥补一下我当年的过错。”
那人沉默片刻,忽地释然一笑,道:“你不必如此,事情过去那么久,何必还耿耿于怀呢?再说当初的事又不能完全怪你,毕竟你也只是听命行事。一个杀手,不问缘由,不问善恶,眼中只应该有任务。以前我也的确怨恨过你,但后来想想,你也身不由己。算了,你若有心,倒不如帮我找找我那可怜的兄弟,可好?”
心劫愣了愣,问道:“只是这样?”
那人失声笑道:“那我还能如何呢?你这些年来自责得也够了。何必永远如此呢?你看你那师侄,本来应该无忧无虑,却不想无意中得知了当年灭寨的真相,更发现自己也算是一个帮凶,便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中。如此不得解脱,又有何意义呢?”
心劫道:“是啊,慧见此行确实受了不少苦。不过我有一事不明,魔教何以也要插手此事,难道说他们仅是为了要破解‘七星璧’背后的秘密,借此称霸天下?表面看上去似乎如此,但我总觉得这背后似乎令有文章。我从前在黯迎宫曾听聂宫主提起过,说是魔教和当今的朝廷似乎有点什么渊源,难道这才是魔教介入的真实原因?”
那人点了点头,称赞道:“你果然聪明过人!猜的不错,其中确实有这个缘故。不过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更有一些不能明说的原因。总之,魔教和暗处的那股势力都想借着‘七星璧’翻出当年的旧事。咱们也不能任他们为所欲为,而不有所行动啊!”
“阿弥陀佛!”心劫双手合十,面上满是悲天悯人的神情,“如此说来,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那人冷笑道:“这天下什么时候太平过?太平了就不会有江湖了。不过——”他顿了顿,继续道:“可惜像慧见这样的好人却要在这血雨腥风中饱受煎熬。”
心劫也感慨道:“世人为了自己的**不知要争斗到几时方肯罢休。”
正在此时,二人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钟声。
“当当当——当当当——”
钟声充斥着整座少林寺,似乎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心劫循声望去,只见钟声是从后山的方向传来的,他的脸不禁往下一沉,道:“糟了,这钟声是……是‘雷电阎罗’连天恨从后山逃脱了!”
身旁那人闻言也不禁变色道:“可是当年以一人之力在九华山顶杀尽一千七百八十四名江湖好手、与无灭老魔沈独寒齐名的‘雷电阎罗’连天恨?”
心劫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晴不定,道:“不错,正是此人。十五年前,少林派六大高手合力,才在衡阳将他擒获,废去了一身魔功,锁在后山。照理说,他已经没有能力从严格看守的石牢里逃走,难道说有什么人潜入寺中帮他?”
那人道:“事不宜迟,咱们赶过去看看吧!”
二人武功高强,一念至此,足下轻点,便已如两只雄鹰飞身而出。
戒律院里只剩下了一个尚在诵经的慧见,表情痛苦而又带着深深的愧疚。
对于慧见而言,首恶媚篱虽已伏法,但木竹寨的毁灭却也算是自己一手造成。阿爹、阿妈、妹,以及寨子里的乡亲们也算是自己害死的。虽说他并不知情,可是那罪恶的蛊虫却是他亲手带回寨子的,说他是帮凶毫不为过。
若非心劫师叔一路上细心开导和守护,只怕他早就打算自我了断。饶是如此,回到少林寺的他在这几个月里一直都待在戒律院里诵经忏悔。尽管方丈和戒律院首座一再劝慰慧见,当年的事他并没有任何罪过,诛灭百蛊门的一些恶徒也不算犯下严重的杀戒,可是慧见却无法放过自己。
最终,圆空方丈慨然道:“诸法皆有因,诸因皆有果。能否走出自己的心魔,慧见,还要看你自己了。”
经卷念诵已不下千遍,但心中始终不得安乐,纵然外面钟响如雷,但慧见充耳不闻。
良久,慧见猝然睁开眼,不禁长叹一声。
魔障,依旧难去。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长笑,这笑声是那么震耳欲聋,又是那么惬意而狂妄,仿佛三千大千世界全都不值一哂。
这种笑声,这种感觉,都是慧见所没有体会过的。
他骇然地转过身来,只见戒律院正堂里多了一个正在大笑的人。那是一个年纪大约在七十岁左右的老人,花白的须发蓬乱而又挂着不少污垢,身上的灰袍也早已破乱不堪。可是,他的一双细目炯炯有神,如光似电,一眼望去令人心中生畏。略显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的皱纹,但看上去却丝毫没有年老的衰朽与颓然。
这老人是如何进入正堂的,慧见竟浑然不知,但他看这人的外貌打扮,浑然不似外来之客。他愣了愣,联想起刚才传来的钟声,心中忽地想起一人。他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刚要开口询问,不想对面的老人忽地敛起笑容,白眉一挑,大声道:“少林寺的秃驴果然多如牛毛,想不到老子一招声东击西引走那么多人,竟然还会在这里碰到个秃驴。”
话音刚落,那老人突然从三丈开外的立足之地,出现在慧见面前六尺远的地方,不待慧见做出任何反应,他抬起右手就是一挥,一股强悍无比的内劲立刻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慧见破空射出。
慧见感到从皮肤到内脏都仿佛要被刺穿一样,他大吃一惊,武功高到这般地步的人物,除了寺中的几位前辈长老之外,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单以速度而论,此人这如鬼如电的身法,只怕可以冠绝武林。
那道内劲来势汹汹,慧见闪避已是来不及,急忙横臂抵挡,可哪里挡得住!
那股内劲如水入大海,沾身即入,瞬间就透过了慧见的手臂,径直射入体内。慧见只感到胸肋间仿佛刺入了一根满是细刺的利箭,身体瞬间麻痹了大半,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只是接了一招,不,确切地说,慧见连一招都没能接住!
那老人哼了一声,轻蔑地看了慧见一眼,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响如雷霆的佛号:“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