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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路见不平江湖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呼”的一声,一张木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撞向众人。终于,在一片混乱至极的喧闹声中,那张来势凶猛的木桌撞飞了很多人,也使很多人被这么一阻及时止住了攻势。

    躲在柜台后的老掌柜和几个伙计心翼翼地探出了头,只见一片狼藉的店中央站着一个少年。

    我的娘啊!还得打呀!

    老掌柜心惊肉跳的想着,这场恶斗造成的损失可不,那么多的钱赵员外能随便就给赔了吗?这要是他到时反悔了可怎么好?

    燕氏兄妹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但是众人却丝毫未感到庆幸,先不提这场恶战之后的惨景,单单就说眼前多了的这个少年就令他们觉得反感,尽管这个人及时地抛出了那张桌子。

    因为,同阻止他们失手杀死燕氏兄妹相比,那张飞来的木桌更像是在帮助二人脱离险境。

    这少年究竟是敌是友?

    那是一个十**岁的少年,身穿一件青色的劲装,俊朗的面庞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此刻正冷冷地注视着众人。

    “咦?”客栈一侧,身穿淡黄衫的年轻公子不禁出声惊呼,诧异之余险些松开了扶住算命老人的那只手——敢情在众人交战之时他便已扶起那算命老人躲到客栈的角落里。说来也是有趣,旁边打得天翻地覆,可那老人却仍睡得死死的,露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所以那公子始终紧紧地搀着那老人靠在角落里的墙面上。然而,当他看见那掷出木桌的少年时还是惊讶得差点让那老人从自己的手中滑倒在地,因为,他太熟悉这张脸的主人了。

    “四……噢……咳咳……”那年轻公子显然也注意到眼前的情势,急忙用一阵轻咳掩住了涌到嘴边的称谓。

    嗯,总算没人注意,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啊!

    “敢问这位公子怎样称呼?”半晌,鲁先生才缓缓地向那少年开口询问。其实,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少年了,先前他一直和那个白衣人坐在角落里,看上去就不像一般人,果然,他插手此事了,那么店里的其他未曾受邀的人就极有可能也会搅进来,而这正是他最为担心的。于是,鲁先生在询问那少年身份的时候有意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白衣人,只见那人仍是一动不动地端坐着,仿佛毫不在乎少年的举动。

    果然,别有用心!

    “我是谁并不重要,”就在鲁先生心有所想的时候,只听那少年冷冷道:“重要的是你们这些人以多欺少,简直是厚颜无耻。”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皆是面皮一红,进而恼羞成怒,纷纷呵斥不已。

    “这臭子到底什么人?”,“简直是一派胡言”,“他和这恶贼是一伙儿的”……

    “哪儿来的臭子在这里乱放狗屁?”方娴雅晃着一头乱发破口大骂,一张秀脸涨得血红,手里的短剑在身前狠狠地挥舞着,仿佛要在那少年的身上戳出几十个窟窿。要知道,燕抒义刚才的攻击来得太过突然,很多人还未回过神来就已化作刀下亡魂,方娴雅虽然在危难之际侥幸躲过,但也弄得鬓乱钗横、伤痕累累,恰恰就在这狼狈不堪、惊怒交集的节骨眼上,突然杀出个少年为燕氏兄妹出头,试问她怎能不气得发狂?

    方娴雅的短剑挥舞得“哧哧”作响,但那少年却像没看见一样仍自顾自地道:“口口声声说什么捉拿真凶、还青龙山庄一个公道,可是说来说去连你们自己都无法证实此人的罪行,仅凭一句‘亲眼所见’就胡乱认定真相,这样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呸,”方娴雅重重地啐了一口,用手指了指客栈里遍布的血迹和尸首,怒道:“你子瞎了双眼是不是?这恶贼下手好不狠毒,即便他没做下那件天理不容的勾当,仅凭他杀了这么多人就该将他千刀万剐。”方娴雅的这番话在人群里倒也产生了不的共鸣,许多人不自觉地随声附和道:“对,将这恶贼千刀万剐。”

    少年哼了一声,不满地道:“方女侠,若是你也被人逼得走投无路,你敢保证自己下手就一定不会比燕抒义重吗?”

    方娴雅被这句话噎得愣有好一会儿,方才恶狠狠地道:“老娘才不会。”

    少年不无嘲讽地撇了撇嘴,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他徐徐地道:“方女侠说得倒是轻松。不知方女侠发现没有?燕抒义一开始根本就没打算大开杀戒,然而你们步步紧逼才使他迫不得已拔刀相向。但即使这样,在你们向她妹妹痛下杀手之前他没有杀一个人,可他面对的却是你们招招毙命的围攻。这算什么?将人往绝路上逼吗?还是想要用自己人的血肉造就一个所谓的恶贼,再铲除这个‘恶贼’维护‘正义’?”

    “你……”这少年所言也不无道理,方娴雅情急之下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

    “好!想不到汉家男人里竟然也有如此明事理的兄弟,”伴随这一声称赞,远处的那群苗人里走出一个腰围百褶裙、头戴银饰的女子,只见她的年纪大致在三十开外,皮肤略显黝黑,但是面容娇好,一双眸子仿佛两颗闪烁的星星般明亮,饱含着数不尽的笑意。她缓步走到一张木桌前,也不管他人是否用过,随手端起一只碗斟满了酒,咯咯笑道:“这样的男人才配称英雄,来来来,让姐姐先敬你一碗。”说罢,也不管场中众人都是什么样的脸色,径自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这一幕来得有些突然,少年不禁为之一怔,但还是带着几分感激和羞赧地朝那女子还礼道:“多谢这位大姐。”

    那女子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场中群豪,才笑着对少年道:“不用谢我,我这个人最敬重的就是敢说真话的汉子。说起来,像你这样的人眼下可真不多见啦!”

    “哼,这位公子的口齿好生厉害啊!”骆一白斜视了那苗家女一眼,冷笑道:“可是我等也并非三尺孩童,燕抒义本就身负血债,一路上又杀伤多人,难道单凭一句‘迫不得已’就想抹得干净吗?”

    “骆副帮主的口才也不差嘛!”那少年也不甘示弱,浓眉一横,径直回敬道:“不过你们可曾想过,若非你们苦苦相逼,燕氏兄妹又何至于此?其实燕抒义先前就已经决定和你们回去,然而你们却非要他将‘潜龙勿用’交出来,否则就将他妹妹也捉拿回去,遇到这等欺人太甚之事换做是我也会和你们拼命的。”

    燕氏兄妹虽然中了那卖花姑娘的软筋迷香瘫倒在地,既不能动也不能言语,但是对于少年的话却是听得十分真切,兄妹二人的眼中隐隐地泛起了泪光。

    骆一白仰天打了个哈哈,嘴里啧啧地道:“公子可真会强词夺理,这恶贼既然决定自首,就应该交出‘潜龙勿用’,可他偏偏又百般推脱,显然有诈,难保不是他早就将此物转与别人。好在这些日子以来江湖同道一直紧追不舍,才使这兄妹二人始终不曾与他人接触,所以他二人纵然未将此物带在身上也必定知道藏在何处,我等将他妹子一块儿带回去盘问也是合情合理,怎么就欺人太甚了?”

    “再说杀人盗宝的事本不是这丫头做的,只要燕抒义和‘潜龙勿用’能一同回到青龙山庄,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待那少年开口,方娴雅急忙附和着丈夫道:“我们才没工夫和她纠缠,只是她哥哥交不出‘潜龙勿用’,她自然逃不掉干系。不仅如此,她身为关庄主的弟子,即便是因为兄长的事从此脱离青龙山庄也须回去讲个清楚,哪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掉?”

    夫妇二人一唱一和,倒也博取了不少肯定之声。

    那苗家女子嘴角微动,一丝嘲讽的笑容立刻飞上唇梢。

    少年目光一寒,高声道:“莫非诸位都是黑白不辨之徒?燕抒义的事本就疑点重重,极有可能是遭人陷害,真凶既然能在青龙山庄布下如此狠辣的迷局,手段之高可想而知,诸位就算不想与燕姑娘为敌,但谁又能保证燕姑娘不会遭到那真凶的伤害?何况连日来死伤在燕姑娘手下的人有很多,难保不会有人借机寻仇。所以,你们要将燕姑娘带回青龙山庄分明是要置她于危难之中,我若是燕抒义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妹妹涉险的。”

    “嗵”的一声巨响,原来是凌太夫人将蟠龙拐重重地杵在了地上,只听她那阴沉的声音忽然变得恁地刺耳,道:“老身还在奇怪为什么会跳出这么个胡搅蛮缠的子,原来是看上这丫头了。”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刘孝善哈哈大笑道:“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你们……”,那少年气得脸色发白,一时竟为之语塞。

    “哎哟哟,中原的人怎地都这副德行?”少年身边的苗女忽地娇声嗔道:“一旦有男有女就总要弄个不清不楚,真不知中原的圣贤书是不是都叫那什么秦始皇给烧光了。”

    这番话的声音并不怎么大,但产生的效果却不,很多人脸皮一红,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凌太夫人横了一眼那苗女,严厉地道:“中原之地,从不欢迎蛮夷,识相的就给老身滚回苗疆去,少在这儿碍眼。”

    “混账老太婆,大胆!”从刚才起就安静地站立在远处的众苗人忽地齐声暴喝,大有即刻动手之意。

    “不可妄动!”那女子轻轻一喝便制止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苗人,而后仿佛没有听见凌太夫人的话一般,径自道:“世间的事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仅凭一双肉眼就以为能够看清,你们真是太自负了。”说着,忽然向一旁的慧见缓步走去。

    先前众人混战之际,血肉横飞、戾气大作的情形令慧见不忍再看,所以他躲在心劫的身后紧闭双眼,默默地念诵着经文,只盼能够消弭众人的罪业,直到那少年飞身冲出与众人理论的时候才停下。眼看那苗女渐渐走近,慧见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心里不禁没来由地产生一丝慌乱。

    那苗女一直走到了慧见的面前才停下脚步,微笑道:“师傅,我虽然不是佛门中人,但也知道红尘本虚妄,切莫以肉眼迷乱其中的道理,不过我却还是有一个疑问想要请教师傅。”

    “女施主请讲。”

    那苗女转身冲着群豪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分鄙夷和嘲讽,只听她悠悠地道:“我要请教的是这些江湖中人明明都不笨,可是为什么还非要认假为真呢?”

    “这个……”慧见看了看心劫,有些尴尬地道:“还请女施主见谅,僧不知。”

    “我知道!”少年眼睛一亮,高声接口道:“不是因为这些江湖人笨,而是因为他们宁愿相信‘潜龙勿用’就在燕抒义的手上,他们的认假为真完全是一种私欲。”

    苗家女子弯眉微挑,问道:“师傅,这位兄弟说的对不对呢?”

    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是眼前的情形不打诳语也不行啊!

    这可把慧见给逼到两难的境地了。

    说对不行,说不对也不行。

    好在还未待他回应,少年的话早就引起很多人的不满,双方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吵得真叫一个凶,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方得理不饶人,一方据理力争。

    带伤的人,没带伤的人全都集中到这场争论中来,大家几乎忘了主脑人物是谁了,否则没人不会注意到在一旁聚精会神观察那白衣人的鲁先生早就变了脸色,沉寂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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