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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分卷阅读140

    然而酒馆门口前脚接后脚地进来了一个戴着眼镜的黄发男人:“太宰!!怎么又跑来喝酒!你想喝死自己吗?就算秋不在了,你也犯不着这样没节制地喝!喝出事来我可不管你这混账!”

    我跟随他们而来,目光落到那个人身上。

    他就是太宰,他们叫他“太宰先生”。

    那是个棕发鸢眸的年轻男人,浑身缠着雪白的绷带,像是伤病未愈,脸上却挂着懒洋洋的笑。他靠在酒桌边,姿态慵懒,周身有一种极吸引人的特殊气质。

    在见到他的刹那,我的思考力和判断力完全罢工,全宇宙的流浪行星一同坠落击中了我的灵魂,我的意识被炸得一片空白。

    ……

    我记起来了,我全部记起来了——

    我是竹下秋。

    太宰先生,就是我即使在地狱中被折磨了一千一万遍,也要回到他身边的存在。

    太宰治。

    太宰先生。

    他是我的太宰先生啊!

    与此同时,我看见了自己半透明的身体,当我记起我是谁的时候。

    但是,除了我自己,仍然无人能见。

    我摊开手掌看了看,然后捂住自己的脸,把脸埋在双手中,吸了吸鼻子。

    竹下秋,你怎么能忘了呢?

    *

    “秋?”

    酒桌边的男子歪了歪脑袋,疑惑地反问了句。

    我以为他在叫我,下意识想要应答。然而消失在虚无的声音让我清醒过来,也发现了太宰的语气并不寻常。

    国木田独步皱眉:“秋怎么了?……你该不会醉得连秋是谁都不知道了吧?”他看了看窗外,“现在可是大白天!”

    “……秋是谁?好像印象中有这么个人来着。哎呀,年龄大了记忆力反而衰退,真叫人困扰。”

    出人意料地,太宰的反应是真实的疑惑。他放下手中拎着的酒瓶子,看向中岛敦,笑着问道:“年轻的敦君,你能告诉我,国木田君口中所说的秋是哪位吗?”

    ……是我啊,太宰先生。

    他难道把我忘了吗?

    而面对太宰的发问,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都惊呆了。

    国木田:“你说什么?”

    太宰:“我在问敦君,秋是谁。”

    国木田一时语塞,顺着太宰的视线看向中岛敦。

    中岛敦磕磕巴巴道:“是您的,呃,您的……同居者!对,同居者。还有恋人未满和相互追求的关系!”

    他说完,紧张而期待地看着太宰治。

    然后太宰哈哈一笑。

    “原来是同居者啊。带人回家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啦,有一两个记不清楚也很正常。至于追求者……”

    太宰用手指拨弄了一下他蓬松微卷的棕色发丝,一点也不羞涩、落落大方、甚至带有一丝炫耀意味地道:“那就多到数也数不过来了呢!”

    我:“……”

    太宰俊美的脸上没有红晕,说话时条理分明、口齿清晰,看上去没有醉态。

    那就是说……他说这番话是认真的。

    国木田独步瞬间暴跳如雷。

    他像是听到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拎着太宰的领子狂喷唾沫:“你在开玩笑吗太宰!什么叫经常带人回家,你怎么能把秋……”

    中岛敦也满脸震惊。

    ……

    面对这个无比荒谬的事实,我迟钝地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太宰说的“舍不得秋”,就是这样舍不得吗?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他用这样轻佻的语气说起我了,自从他承认我为未来的恋人后。

    太宰的说法太过浮夸,让我意识到了什么。

    所有关于他的回忆一齐翻涌上来,那无数次只有我们两人的夜里,呼吸的频率都是默契,哪里容得第三人插入。同居即是我们两人的生活,他怎么可能带别的人回家过夜。

    太宰先生,你究竟是在骗国木田中岛敦,还是在骗你自己?

    *

    太宰摊了摊手,耸耸肩:“啊呀,是玩笑啦,突然想捉弄一下国木田君和敦君,试探试探你们的反应而已。我怎么可能不记得秋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国木田独步揍了一拳。

    国木田独步带着忧虑操心来,带着满腔怒火走了。

    余下制服装的白发少年站在原地,脸上挂着单纯的纠结:“那个……同居者和追求者很多这件事,也是玩笑吗?”

    “呃,我完全没有质问您的意思,我只是……”

    “假的。”太宰晃着酒瓶,慢悠悠坐回位置上,“只有一个。”

    “哦……”

    从来只有一个。

    *

    太宰把中岛敦赶走了。

    太宰其实没有喝得很多。那一瓶酒他从清晨喝到了午日高悬,而我坐在他对面的座位看他。

    太宰喝着喝着,有时突然将陶瓷杯对着坚硬的桌面比划,再对着自己的动脉比划。

    看得我胆战心惊。

    “太宰先生,您想干嘛?”

    我碰不到他,就算他要自杀我也阻止不了,只能暗自忧愁。

    太宰的人缘不错,当酒馆里别的酒客喊他“太宰”的时候,他会笑容自若地对他们打招呼。

    老板还对他打趣:“太宰先生,要不要来瓶牛奶解解酒?”

    太宰笑着摇摇头。

    老板的话让我意外,太宰也在酒馆点过牛奶啊,那他以前还取笑我呢。

    太宰还不止一次地突然把手伸进米色大衣口袋里,摩挲一阵后再拿出来。

    我想问问他口袋里是什么,但没法问出口。

    太宰把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赶走后再没人来找他。

    下午,太宰伸了个懒腰,悠悠地来到繁华街,逛街。

    我走在他身侧,尽全力克制住随时可能崩溃的意识。

    突然,太宰跑起来了。我正想跟着他飘向前,忽然一阵眩晕,再也控制不住眼前的世界变得支离破碎,所有意义变得抽象起来。

    等我从意识破碎中挣扎回来,发现我正蹲在太宰身边。

    我对于意识崩溃时发生的事与自己的行动只有隐隐约约的印象。

    我想起我的魂体随太宰飘去,当他停下时我也停下;

    想起太宰叹了口气,要往墙上撞,而我的魂体下意识地挡在了他和墙壁中间——什么也没挡住;

    想起太宰以一种无力疲惫的姿态抱头蹲下,他蹲下的时候,长风衣的下摆都拖在了地上,沾上了灰尘。

    那个闪回的画面中,他蹲在地上,喃喃自语道:“你去哪了?虚无里饿不饿,冷不冷?好玩儿吗?你还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啊?……秋,你看我像不像以前的你?”

    我的心一下子变得酸涩不已。

    我好想告诉他,虚无里不饿,不冷,也不好玩。

    但如果真的

    有机会告诉太宰,我大概会说,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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