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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离北凉的王都很远——毕竟它原来属于大盛,它其实离大盛的冀州更近些。这座城里虽生活着不少北凉的百姓,贵族却甚少来此处,可那日,这座城里却偏偏来了北凉的王。
奶娘的孩子这年七岁,整日跟在他身后,叫着哥哥,他也很喜欢这个弟弟,经常陪着他玩。这日,他们到热闹的街上玩耍,突然,一阵喧嚣,百姓纷纷躲避,一群人正当街纵马而来。那时,他的弟弟正在路中间,他便扑上去,将他的弟弟抱回来,非常险,他动作再慢上一刻,他弟弟便要死在那马蹄之下。那些人实在太过蛮横,少年安抚好自己的弟弟,便狠狠瞪了领头那人。
领头那人拉了缰绳,马长嘘一声便停下来,身后的人便也拉了缰绳停下。
那人高高坐在马上,眯了眯野兽似的眸子看着与他对视也毫不畏惧的少年,眼里划过一丝阴狠的兴趣。他抬了手里的马鞭,指向少年:“你——”
话还未说完,便见一个女人从人群中冲出来,她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朝那人拜了一拜:“请您见谅,他们年纪小,不懂事。”
那人看着这女人,面上浮出一个冰冷的微笑,眼里溢出些高高在上的恶意,他扬了鞭,指着她身后的少年和小孩,对着女人道:“你身后那两个,我要带走一个,选择权在你,说吧,你想我带走谁?”
女人睁大了眼睛,身子微微发着颤。
那人看了女人的表情,嘴角绽出一个恶意的笑:“快说,你若再不说,我便把两个都带走了。”
少年看着女人微微发颤的瘦弱的背,又带着恨意看眼马上那人,他正要张口跟女人说他会跟他走,毕竟,是他惹出的事,就见女人猛然转过身,手颤着捏上他的肩,力道大到让他的骨头都疼了,她保持着跪着的姿态,紧紧看向他,眼里有泪水,也有决绝,她张了张口,又闭上,终于,她颤着声道:“阿扶,我、我毕竟养你这么许多年……我求求你看在这些年我养你的份上,救救你弟弟,他、他才七岁……阿扶,我、我求你……”
少年睁大了眼睛,那一刻,他仿佛卷入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他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明明,就算她不说,他也会……
半晌。少年乌黑的眸子变得平静无澜,那眸子里的亮光仿佛沉入了海底,彻底消失不见。
他将她的手拂下,静静看向她,道:“从此之后,我便再不欠你什么了。”说罢,便越过她,走向另一个刚刚开始的噩梦。
可是,沮渠金阙没有放过他的奶娘,亦没有放过奶娘一家,奶娘也好那个孩子也好,他们还是都死了……
他那时候便想,人大概一定坐到这世间最高的位子,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大盛也好,北凉也好,只要他把它们全握在手里,这世上便没有人再能伤害他……奶娘靠不住,哥哥亦靠不住,他只能,靠他自己……
他用快要涣散的瞳仁看向谢乔,面上浮出一个虚幻的微笑:“你会带我回金陵。”
一行泪顺着谢乔眼角滑落,他的眼眶红得不成样子,他抱着他紧了些,哑着嗓子道:“我带你回金陵。”
“若有下辈子——”谢扶想,人在临死前这般懦弱一回,也不算过分,于是他便继续道:“你会保护我么?”
谢乔心脏痛得发麻,他将他抱得更紧些,道:“我保护你,我保护你,哥哥、保护你……”对不起,之前没能保护你,所以,请你、活下来,给我保护你的机会……
于是,谢扶便第一次,无比安心地闭上了眼,他知道,谢乔总会说话算话。
谢乔瞳孔一缩,身子狠狠颤了颤,便又有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第88章 笑时犹带岭梅香(正文完)
陆玦和谢乔回到金陵时,已是初春。
北境大胜,陆玦拿回了失于敌手百年的雁关六郡,举国欢庆。陆玦带兵回城,全城百姓夹道相迎。
北凉新王向大盛递上求和书,为表诚意,将王庭主动后撤五十里。
一切终于都尘埃落定。
当夜,天子于皇宫设庆功宴,整座金陵张灯结彩,遍地灯火,变成了一座真正的不夜之城。
大殿之上。
天子位于高位,朝下首的衣冠举起酒爵,道:“今日,诸位尽可畅饮。”
“臣等谢过陛下!”
歌女歌喉清亮,舞女舞姿曼妙,八珍玉食,觥筹交错,满殿皆是欢声笑语。
一位大臣抬手肘肘旁边的捏着胡子喝酒的同席,用袖子掩着面低声道:“喂,你有没有觉得,咱们陛下今日并不是很开心?”
喝酒那人把对方的手甩下去,一脸嫌弃道:“你瞎扯什么呢,是那舞女儿跳的舞不好看么?你偷摸摸看陛下作甚?”陆将军将雁关拿回来,乃是要举国同庆的大喜事,陛下既设了这宴,他们开心享受便是,陛下不想他们知道自己的私事,只要与国事无关,他们也该体谅陛下,不去私自窥探才是。
“吃你的酒,看你的舞!”那人不耐烦地甩甩袖子道。
肘人的大臣自讨了个没趣,便撇撇嘴,喝自己的酒去了。
今日这宴主角是陆玦,陆玦便必须在。众人知道陆将军一向不喜应酬,并且心地磊落,并非是喜听奉承话之人,是以也就恭恭敬敬地敬一两杯酒,便也识趣地不再叨扰他。
徐来从角落里偷摸摸溜进来,他小步快走到陆玦身边,满脸焦急,小声道:“陆大人,我们殿下又不见人影了!奴、奴都将我们王府找遍了,也未找到他!”今日谢乔本该也来赴宴,徐来却怎么都寻不到人。
陆玦垂了眼眸,道:“你莫着急,我知道他在何处。”说罢,他抬首看向天子,天子遥遥对着他点点头,陆玦恭敬地朝天子抱了个手礼,便转身对徐来道:“我们走罢。”
徐来睁大了眼睛:“走、走?陆大人,您告诉奴一声我家殿下在哪里便是了,奴去寻他。”陆玦是今日宴上的主角,实在不太合适离开。
陆玦却直接起了身,道:“无妨。”反正,他已经在这宴上走了过场,此时走和彼时走并无甚区别。
说罢便大大方方出了殿门。几个大臣瞧见了,虽觉得惊讶,却也没有去过问——他们陆将军一向洒脱磊落,从不将功名利禄放在心上,此时离席也正常。
言瑛瞧见陆玦的身影,看向厉鸣悲,厉鸣悲却只饮下手中的酒,看了眼高座之上的天子和皇后,道:“再过会儿,陛下也该离席了。”言瑛一愣,似是想到什么,便点点头。
凌道远坐在席上,一杯一杯喝着酒,面上早就浮了红,顾望在一旁看着他,此时便伸手捏了他的腕,凌道远不耐烦地看向他,顾望便道:“你打了胜仗,却不痛快么?”
凌道远半醉半醒之间听着他的话,此时便只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