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回
正文第七回
总司令行辕。
书房内,一袭长衫的男人面色阴郁,听下属汇报完刚刚发生在浙江陆军监狱的那一幕,一言不发,却忽然将手里握着的青花瓷杯狠狠地掼到了地上,“这简直是草莽军阀的习气,拥兵自重,目无法纪,还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侍卫官看着那摔了个粉碎的青花瓷杯,立刻正色扬声道:“校长,这薄聿铮既然敢带人到我陆军监狱劫狱,学生这就安排杭州那边,着手逮捕事宜!”
“混账话!你听不明白刚才的报告吗?他分明就是计划好了的,整件事情看起来他就只有不拘小节之过,而无大失,现在去抓人,别说那二十万唯他马首是瞻的华中军必生异动了,就连这天下攸攸之口,也是堵不住的!”
“可是,他说那女的是他未婚妻,分明就是权宜之策,他薄聿铮有未婚妻,我们怎么从来没听过?”
那总司令此刻已经慢慢的调整过自己的情绪,正要开口,却听到门外一声“报告”,薄聿铮的电话恰接了过来”“。
“接进来。”他吩咐。
又停了几秒,方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已是满面含笑,“仲霆哪,我可听说了,你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总司令,聿铮正要跟您请罪。”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仲霆是性情中人哪只是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几时订的婚,怎么竟连一点儿口风也不透露?”
“我与她一见倾心,是私订的终身,后来她出洋读书,却没想到这才回来没多久,就被当成**分子给误抓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哈哈,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仲霆是铁汉柔情哪,看来这好日子也不远了!仲霆哪,趁着你新升陆军上将,华中军又首战告捷,不若喜上加喜,将这婚事也办了吧你的婚礼,我一定亲往道贺,一定要见一见这位盛小姐,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儿才能让薄仲霆一见倾心,继而冲冠一怒,呵呵。”
“总司令过誉了,聿铮先谢过总司令的宽宏大量。”
“仲霆爱妻心切,也是人之常情,况且这次的事本就是一场误会。我听说,他们还对盛小姐用刑了是不是?”
“是。”
“这帮糊涂蛋!”
“不怪他们,一场误会,他们不知情,也是照章办事。”
“仲霆深明大义,实属党国之福哪!替我问候盛小姐,不日我便要前往沪杭一带,到时候再设宴替她压惊,希望那时她的伤都好了,我也能顺道喝上你们的喜酒了!”
挂上了电话,那侍从官看着总司令的面色复又阴沉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总司令,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浙江陆军监狱那边也说了,在这个女人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犯不着为了她,去得罪了薄聿铮。”那总司令冷笑了下,“况且,薄聿铮既然主动把自己政治生涯当中最大的一块绊脚石亮到我面前,我又焉有不用之理?”
同一时间,杭州西子湖畔,陆风扬事先安排好的一栋两层的小洋楼内,薄聿铮眸光微敛,挂上了电话。
“少帅,蒋总司令怎么说?”齐剑钊急问,私下无人的时候,他们用的,还是旧时称谓。
“没说什么,只是追问婚期。”薄聿铮淡淡道。
刘占骁很是费解的开口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齐剑钊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他这是在试探少帅,他本就对少帅存着猜忌之心,若是没有婚礼,那就等于授他予柄,他必然会在少帅对党国的忠诚度上大做文章。”
“难道真要叫少帅假戏真做?”刘占骁问。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人都没用说话,而窗外却传来了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
“少帅,陆军监狱跟来的那些军警都已经撤了。”齐剑钊走到窗前看了一眼,开口说道。
薄聿铮点点头,起身往亦笙的房间走去。
其实,方才齐剑钊说的,只是其一。
没有婚礼,他会授人予柄,可即便是有了婚礼,他同样还是会授人予柄。
若是日后他与蒋总司令在政见上有任何不和,或是出现纷争,他想要对自己下手,绝对会在他薄聿铮的妻子曾经牵涉牟案,疑似**分子这一点上咬死了不放的,他迫着他娶她,就是想要将这样一颗无形的定时炸弹放在他身边。
生平第一次,他似乎把自己陷入到一种两难的不利境地。
然而,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沉睡中的容颜就这样柔柔的印上他的眼底,他的心中,却并没有一丝后悔。
随行而来的女医生替她检查过伤势,又重新上了药,她的身体太虚弱,已经倦极睡了过去。
“少帅,盛小姐身上的鞭伤不算严重,又很快就得到了护理,没有被感染,只是她的十个指头都被上了夹棍,必须得好好护理,以免落下残疾。”
那女医生眼见得薄聿铮面色冷峻,眉心处却是抑制不住的一抽,连忙又说道:“不过据我刚才检查的情况来看,盛小姐的手应该是初上夹棍,伤得并不很深,监狱那边也像是马上就给她进行过了处理的,只要后期再好好护理,恢复如初应该问题不大。”
薄聿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那女医生闻言便退了出去,转身关上房门的时候,却震惊万分的发觉,向来深沉冷敛的少帅,竟然会有那样的神情他在那女子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伸了手替她拂开鬓间的发,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唯恐惊醒了她一样,而他眼眸深处的那一抹柔光,是心疼,是怜惜,还是眷恋?
亦笙其实睡得并不安稳,不一会儿便仿佛陷入了梦魇,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没有了血色,紧抿着唇,秀气的眉也蹙了起来。
他正有些迟疑要不要唤醒她,她却已经一个激灵,倏然睁大了眼睛,瞳仁深处那如同小鹿一般的惊惶看得他心中一窒,“别怕,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下次。”
她看着他,慢慢定下神来,又想起了先前在狱中的那一幕,“我给你添麻烦了吧?”
他看着她,“不会。”
然而她心内还是不安,“可是,万一他们知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会不会对你不利……要不,要不你寻个机会发一份声明,就随便挑我点儿什么不是,然后宣布解除订婚关系,或者是,日后你遇到心仪的女子,再登报澄清也行,就说你和我并无正式婚约,自此断绝关系。这样,能不能瞒过去,还会不会影响到你?”
其实说到后面,她的心中还是不受控制的蔓延出几许苦涩和难受,可是她却努力将这份异样压下,只一心想着无论如何千万不能牵连到他。
薄聿铮叹了口气,她这小脑袋瓜里想的都是些什么,要真按她说的这么办,他或许是能糊弄过去,可是她的名声,还要不要?
亦笙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回应,抬眼看去,却正撞入他正注视着她的眼眸深处。
她的心没来由的一颤,而他忽然笑了一笑,伸手抚上了她的颊。
他的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深刻的轮廓印在半明半暗的光线当中,却依然是英俊得令人惊心。
他的手指是常年拿惯刀枪的,略微的粗粝,缓慢而珍视的摩挲着她的面颊,她一动也不能动弹,只能怔怔的听他的声音传来“我原想着再多给你一些时间来放下过去,等你长大的,却没想到还是趁人之危了。亦笙,那一句‘未婚妻’并非诳语,只是本不该在那样的场合下说出来。”
她完完全全怔住了,又不敢置信,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或者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愣愣的没有反应。
他见她这个样子,不觉有些莞尔,也不去逼她,只是豁达的开口道:“我不是让你现在就给我答案,我可以等,等到你想好了,愿意嫁给我的那一天。只是亦笙,有一点,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打算轻易的放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