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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64节

    他好好想了想,事情的始末才逐渐浮现出来,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只是浑身乏力,使不上劲儿。

    暗叹那符水的确名不虚传,可他居然想不起自己是何时昏睡过去的,又睡了多久。

    迷迷瞪瞪地记得,最后好像听云渺渺说她要走。

    走哪儿去?

    何时回来?

    他突然发觉,已经不知几个时辰过去,只有他躺在这间屋子里,除了这盏灯,四周暗得可怕。

    云渺渺也不知去向,心头一空,焦躁便油然而生。

    他不假思索地掀了被子跳下床,抓起架子上的衣裳就急急忙忙往外跑,却在踏出内室的瞬间,险些被光亮晃花了眼。

    还有人在?

    他怔忡地眯着眼看去,顿时陷入了错愕中。

    喘到一半的气,噎在了嗓子里,动不了了。

    只剩下呆呆望着的念头。

    梨花木的桌案上,点着一盏长明灯,将整间屋子都照得昼亮,只有他睡着的屋子外头拉上了帘子,才会如此昏暗。

    瘦削单薄的身影坐在案边,正提笔回信,有时陷入困惑,便提着笔杆皱眉思忖片刻。

    此时已是深夜,她解下了发冠,散开了长发,披着一件暗色的斗篷,与里头的白衣显得分明。

    烛光落在她身上,仿佛落了一层细碎的光,眉眼是温暖的,像雾一般细腻柔和。

    此情此景,真是像极了当年在昆仑山,他在门外偷看她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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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零九章 :只是想看着你

    他跑出来的动静可不小,掀帘子时激起一阵风,吹动了灯下人鬓边几缕碎发。

    她回过了头,疑惑地望着他,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圈,眉头皱紧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手里抱着一堆衣袍,连鞋都忘了穿。

    “这个时辰,你要出去?”她问。

    他有些恍惚,怔忡地摇了摇头:“我以为”

    以为你又不在了。

    她搁下笔,起身走过来,沉着脸,像是要训斥他的样子。

    他还没全然从清新过来,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

    “要么把鞋穿上,要么回去躺着。”她道。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往榻边走去,坐下来将鞋穿好,又走了出来。

    云渺渺已经折回了案边,继续写信,长明灯的火光颤了一下,身旁多了一道影子。

    她抬起头,犹疑地望着他。

    他就多披了件袍子,瞧着甚是单薄,居然坐了下来。

    她盯了他许久,手中的笔也一直顿在半空。

    “本尊不想走。”万万没想到,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云渺渺一怔,似是困惑于他怎么还记着这事儿。

    沉默了片刻之后,撩起袖子,蘸了蘸墨,落笔之前停了停,忽然道:“你可以住对面,不能再睡我屋里。”

    重黎没料到她会突然改口,倒是愣在了那。

    “不想住就算了。”她打断了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一噎,清了清嗓子,慢慢站了起来:“那本尊”

    去对面吧。

    他也有些累了,与其继续跟她杠着,不如各自退让一步。

    她忽然抬起眼:“你去哪?”

    他指了指对面那屋。

    她顿了顿,道:“屋子还没收拾过,明日再搬过去。”

    重黎觉得自己脑子有些拐不过弯儿:“可你不是说”

    “今晚你去里头睡,我还有正事要办。”说罢,她又埋头于那些信件,沉思起来。

    过了好久,她再抬头,他居然还在。

    像是一截木头,僵在了那。

    “这么看着我做甚?”她狐疑道。

    他陡然回神,在她对面坐下,难得如此心平气和:“你继续。”

    她低下头,打算顾自落笔,可才写了几个字,就写不下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你这样盯着我,我怎么写?”

    “你写你的,当本尊不在。”

    “”要是能当一个大活人不在,她这几日还烦什么?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她忍着烦躁问他。

    “那你看什么?”

    “不知道。”

    “就想看一会儿。”他皱着眉,也颇为困惑。

    说不出为何,就想这么静静看着,不说话也无妨。

    也不知到底在看些什么。

    “时辰不早了,你可以先去歇着。”云渺渺着实不习惯有人坐在对面直勾勾地盯着她,没法专注地给人回信。

    “本尊刚睡醒。”他道。

    “那就去躺着,找本书消遣。”

    “不想看书。”

    “”若不是映华宫的笔杆子结实,差点被她掐断。

    “随你。”她懒得再争下去,凝神静心,专注做自己手头的事。

    之前好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这祖宗似乎对给她添乱乐此不疲,但今日尤为反常,四下静得她都觉得离奇,他突然这么老实,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无人打扰自是最好,她可以专心看这些信。

    天虞山近日发生的大小诸事,孟逢君和步清风也会整理一番,一并送到她这,她已经看了好几个时辰了。

    如她所料,除了袭击天虞山的那些,还有一群妖兽涌入了人间。

    各派先后都收到了来自凡间的请愿,还有余力应对的已经派人下了山,天虞山眼下尚且自顾不暇,若要伸以援手,可能还要再等些时日,还需缓一缓

    便是再紧急,她也不能逼着一群身负重伤的弟子去迎战,何况比起身上的伤,心伤更难愈。

    生死的分量,比想象中还要重。

    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剥下了河清海晏的安逸皮囊,褪去了只会高呼仁义的冠冕堂皇,真真切切地背负着人命,她不确信那些弟子可还有勇气拿起剑。

    那些妖兽的底细她还没查清,贸然下山,只会徒添损伤。

    如今的天虞山,再经不起任何冒险了

    不知不觉入了神,也渐渐真的忘了还有个人坐在对面。

    因陆君陈的事,给苏门山的回信她几乎是斟字酌句,陆君陈当初是代其师日月道人,与师叔闻月一同前来相助,来时全须全尾,如今却生死不明,不仅于苏门山,天虞山这边也很难交代。

    且他会被掳走,据说是为了夺回朱雀上神的尸身。

    朱雀

    她想到那具尸身就莫名一阵烦躁,明明应当算是她的师祖,也曾是令天下敬畏的上神,明明一直想将其夺回,可再得知终于如愿时,她却并不觉得如何欣喜。

    她去了上清阁顶层数回,长潋在那具尸身上落了护持,她不能随意靠近,远远看着,只觉得心头堵得慌。

    天之四灵,注定了要为苍生挫骨扬灰的存在,是不得已,还是心中夙愿?

    她不知,也无从得知了。

    仅仅感到一阵莫名的难受。

    她对长生之血并无兴趣,比起找到这个不知所谓的“上古秘宝”,她更想早日找到陆君陈的下落。

    写完最后一封信,又看了一会儿山下的琐事,不觉已是深夜。

    她这几日都不曾早睡过,慢慢也就习惯了,可回过神来,突然想起这屋里如今不止她一个,猛然抬眼,却见之前说要留在这看着她的魔尊大人这会儿已经趴在了案头上,枕着胳膊,脑袋歪靠着臂弯,流墨般的长发顺着桌沿滑下,被长明灯笼上一层温润的浅光。

    她无语地摇了摇头。

    还说不想去歇着呢,这不睡得挺香?

    她扫了他一眼,瞧见他一身单薄的中衣,肩上的袍子也没有好好穿,堪堪披着,睡梦里稍稍一动,便从肩上滑下去了。

    她立即倾身过去,隔着矮案眼疾手快一把捞了回来,轻轻松了口气。

    重黎睡得很安稳,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她此时低下头,恰好能瞧见他的侧颜,他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合上眼,睫毛比姑娘家还长,在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忽地有种岁月柔长的安静。

    她不由得呼吸一滞,抓着外袍的手也收紧了,有些挪不开眼。

    想起他方才莫名其妙的话,她居然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了。

    只是想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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