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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6节

    他可不是那些肉身凡胎,寻常兵刃根本不可能在他身上留下伤口,更不必说疤痕,还是在脖颈侧边,真是什么神兵利器,刺中了这,他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可这道伤口,他却没什么印象。

    之前沐浴时也瞧见两回,但没想起来,也就不了了之。

    直到今日,猝不及防被她啃了一口才发觉,这伤怎么瞧着也像是被谁啃出来的?

    他过去被咬过?

    谁敢咬他?

    没等他想明白,云渺渺头一歪,彻底睡了过去。

    只他一人茫然困惑地坐在榻边,还得给她暖着脚,努力思索着他到底被谁咬过。

    翌日天明,云渺渺从昏昏沉沉的困意中醒来,发现自己身上虽说裹着被子,却也只剩一件中衣蔽体,挨着的不是褥子和枕头,而是结实的胸膛,手里还紧紧抓着一截皱巴巴的衣领,暗金的龙纹都给她抠裂了,足以见得这手使了多大劲儿。

    近在咫尺的,是好闻的海棠花香,她腰上挂着一条胳膊,双脚还被人包在掌心,暖烘烘的,她倒像个球,被人捧着。

    她虽不记得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也晓得,便是睡相再差,也不至于滚到这祖宗身上。

    看了看自己的处境,手居然还抱着人家的腰,心头顿时涌上种种猜测,昨晚经过,断断续续地浮现出来,她愈发心虚,本想悄悄下去,可惜重黎睡得浅,她一动,他便醒了。

    “睡着了不消停,醒了也不老实?”

    从头顶传来的声音,惊得她心头一咯噔,正欲收回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他坐起了些,一夜没敢动弹,半边身子又酸又麻,顺势环住她的腰,免得人往后倒,又得摔下去。

    她怔忡地望着他:“您昨晚没睡好?”

    “你说呢?”他揉着眉心,呵了一声。

    她看了看自己,不由尴尬:“我很重吗?”

    他不予置评,动了动手腕。

    重倒是不重,只是夜里睡相太凶,差点把他腰勒断。

    见状,她赶忙从他身上下来,没留神脚伤,又重重跌了回去,恰好撞在他酸疼的腰上。

    “嘶!”他一口气抽回嗓子眼儿,咬牙看向她,“云渺渺你是不是想废了本尊的腰?”

    “啊对不住对不住”她手忙脚乱地避开,又瞥见他脖子上的一圈齿痕,顿时愣住,“您被谁咬了?”

    重黎一脸不可思议:“这屋里除了本尊和你,还有别人?还是你觉得本尊的脖子已经灵活到能转过来被自个儿咬一口了?”

    她吞咽了一下,“我咬的?”

    他不做声,就这么看着她,意思不言而喻。

    “这为何啊?”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问本尊?”重黎面露鄙夷,摸了摸脖子,血早就止住了,但他昨夜没清理,就是要她自个儿看看。

    她居然问他为何?

    这边还未理出头绪,长潋和霓旌已到门外,霓旌是女子,自然没什么可避讳的,见门没锁,便有些疑惑,推门入内。

    “渺渺,起来了?”

    她这两日帮忙拾掇屋子,算算日子,尊上昨晚就该去对门睡了,如此,更无所顾忌。

    然而,她刚走到内室门外,便僵住了。

    身后的长潋面露疑惑:“怎么?”

    她一脸尴尬地冲他笑了笑:“你是做师父的,自个儿瞧瞧吧,我就不掺和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再锋利的敌刃,比不上背后含笑的一刀

    长潋心生狐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便走过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令他当场黑了脸。

    靠在床头的重黎衣冠不整,云渺渺只穿着一件中衣,散着发,像是刚刚睡醒,面上泛着红,似是欲言又止,而地上,是一堆被撕得没法穿了的天虞山弟子服。

    此情此景,气得他当场拔出了泰逢剑,冲入内室,一把将人从榻上提溜过来,用袍子罩住。

    “重黎!你对她做了什么!”

    泰逢剑直逼眉心,凌厉的剑风掀起了他两缕碎发,当场在他眉心留下一道小口子,血嘤嘤地冒了出来。

    云渺渺吃了一吓,忙拉住了长潋:“师父!您这是作甚?”

    长潋气得脸发青:“这臭小子敢轻薄于你!胆大包天!”

    轻轻薄?她愣了愣,错愕地看向后头的霓旌。

    “你跟师父这么说的?”

    霓旌摊了摊手:“我可没,他自己这么认为的,你们这一地的衣裳,也太容易招惹误会了。”

    她这才留意到地上的衣裳,确实给撕坏了。

    她记得自己昨晚回来时,身上湿透了,应当是换下来的至于为何会变成这样,恐怕要问问魔尊。

    另一头,重黎看着眼前的剑,眉头微皱。

    躲,显然晚了些。

    他索性舒了口气,低笑一声:“怎么,这是终于忍不住要劈死本尊了?”

    长潋恨得直咬牙:“混账东西!这可是映华宫!你竟敢对她”

    一时气急,他当场与他动起手来,泰逢势威,还有二人在旁,自是不能轻易动用,但拳脚相加,也没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

    这二人打起来像是积愤已久,互不相让,霓旌早早将云渺渺拉到后头,以免殃及池鱼,趁机向她打听昨晚发生了什么。

    看着她挤眉弄眼的样子,云渺渺便晓得师父定然又给她带偏了。

    “你们哪日能在动手之前先问个明白,我才真要烧高香了。”

    她焦急地看着还在她床边打架的二人,都说冤家路窄,他俩这些年互相捅刀子的事儿也不见停,这会儿更是恨不得将屋顶掀了。

    交手之中,她数次瞧见长潋扣住了重黎的胳膊,惹得他直皱眉。

    那位置好像是昨晚被她抽的地方。

    长潋一拳挥出,突然被一道金藤捆住了腕,力道顿时卸去一半。

    看着眼前的不染,他不由一怔,反倒挨了重黎一拳。

    “别打了!”云渺渺忍着脚伤,拦在二人之间,捡起了地上的衣裳,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你二人先坐下吧。”

    劝住了架,众人转到外面坐着,虽说不再动手,可这二人依旧相看两相厌地坐在最远的两侧,不稀罕看对方一眼。

    长潋拳头攥紧,骨节发青,重黎手里的杯子都快掐裂了。

    云渺渺和霓旌坐在二人之间,都能感到杀气。

    “这俩人从前是怎么在一起修行的啊”霓旌啧啧称奇,压低了声音同云渺渺嘀咕。

    对此,云渺渺亦是头疼得很,可看着这二人,又觉得这等局面司空见惯。

    她摇了摇头,而后心平气和地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长潋。

    重黎时不时插上几句,补齐了她记忆模糊的部分。

    他不曾提及如何被她咬了一口的事,她自然也没说,只道是她昨夜受了寒,靠着他暖暖身,不留神睡了过去。

    前半夜发生的事,更为紧要。

    她闻到一股血腥味儿后便失去了意识,离开屋子,此间到底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一概想不起来,唯一确信的,是幕后之人已然等不及她“醒来”,便急于下手。

    “难道那人已经知道主峰的护持已然撤去?”霓旌也没料到昨夜会发生如此变故,连一点征兆都没有,如此胆大妄为。

    “应当还没有。”长潋摇摇头,“主峰已无护持的消息,连清风都不知晓。且若是觉察到主峰畅行无阻,何须将人引到浮昙台下手?”

    “这么说那人还不知?”

    “昨日不知,今日可就难说了。”重黎看了长潋一眼,正色道,“映华宫附近有护持之术,天虞山多少人知晓?”

    长潋思索片刻:“几乎人尽皆知。”

    主峰之巅,寻常弟子未经准许不得擅入,虽是天虞山门规之一,但其本身,也有着威慑之力,这道护持之术,在众弟子之间流传已久,出于对掌门的敬畏,无人敢轻易越界。

    “既然晓得,定会有所顾忌。”重黎道,“昨夜之举,多半是为试探,若是个聪明的,这会儿应当已经发觉,并无术法阻拦了。”

    诚然不合,长潋也不得不承认,他言之有理:“出此意外,的确始料未及,渺渺已经受了伤,可要再等些时日?”

    他的意思,自然是重施术法,护住整座映华宫。

    话音刚落,便遭云渺渺阻拦。

    “此事部署至今,就是为了抓住内奸,若是一直没有动静,反倒令人心焦,那人昨夜对我下手,试探不成,定会有所警觉,但主峰护持之术消失,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要杀我,近日定会再来,此时封山,会错失良机的师父。”

    “可你这回差点丢了命。”霓旌此时也不再如平日里笑吟吟的嘴脸,郑重地看着她,“以你的状况,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我晓得。”云渺渺点点头,转而看向长潋,“师父,朱雀上神的尸身极有可能还被藏在山中某处,幕后之人想要的,绝不仅仅十条性命,若能抓住其同党,或可弄清其目的。”

    长潋沉思良久,道:“你有把握将人引出来?”

    “并无十成把握,但也可添一把火。”她道,“师父可将我昨日遇袭的消息放出去,告诉天虞山上下所有弟子,我救出方师弟之前,已经对内奸一事有所怀疑,将方卓的证词也一并放出去,天虞山女弟子中藏有内奸,这一流言定要传开,谈及我可有醒来时,只说一句我已对身边同门起疑,内奸定在其中。”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

    霓旌眉头一皱:“你觉得内奸是你身边的人?怀疑是谁?”

    云渺渺面色凝重,摇摇头:“眼下还不能妄言,但既然能三番五次嫁祸于我,让我身陷流言,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从我回到天虞山,便像是一步一步走在某人铺好的路上,与我疏离之人,可没有这等本事。”

    她这几日,一直在质疑每一处细微的线索,从流言四起,到命案嫁祸,虽有真凶猖獗,但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绝不可能发展得如此之快。

    她入天虞山十年,认识的弟子不少,但平日里有往来的却不算多。

    再锋利的敌刃,比不上背后含笑的一刀。

    她也曾无数次否定过,但昨晚之后,她不得不重拾这份怀疑。

    那内奸,很清楚她住在何处。

    即便不知映华宫护持已撤,也有把握将她引去浮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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