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补偿
在一卷《魔族简史》里,我看到一张薄纸,上面有小孩子用铅笔描画的地狱地图,纸的另一面,一位美丽的公主置身在两个忠诚的侍女之间,走向玫瑰小径。她面前有一条岔路,而踏上其中一条后,她将再也没有机会回头。
“人们说,你是魔宫最聪明的公主,我就是想看看,聪明人处在我这种境地,能做的了什么呢?”西丽将头高高扬起,观赏自己新戴上的一副手套。我对她感到很难过,一个绝世美人,女人们都恨她,但所有男人的眼睛都盯在她的头发和玉颈上,西丽小公主,拌着玻璃渣的糖果。
“看来我让你失望了。”
“你的答案只是验证了我的观点,”提起这个,即使小西丽面无表情,周身也有一种流动的快乐,通过她的眼睛我听到了她发出的微笑,期间还有种朦胧的悲哀。
就像那一年,我看她的那样。
她是九岁多来到魔宫的,这个岁数对魔公主来说有些太大,不过她横空出世的美貌倾倒了魔族上流社会。她来到这的第一个生日是阿斯莫得主办的,那是一个史无前例的盛大生日宴会,集齐了七大魔神和七十二王子,也稳固了西丽新公主的地位。
我们的父亲,魔王抱着西丽吹灭了蜡烛,称赞她为人类世界的遗珠。西丽笑的很天真,大家似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都很开心,包括莉莉丝。而就在前几天,莉莉丝才毒死了敢在宴会上对魔王唱情歌的金发小美人,并对外界宣称是自杀。
喜欢恶作剧的戈登在我的紫色气泡水中丢了爆炸丸子,而我只顾着看新来的小美人,对他的幼稚行为不屑一顾。也许是出于赌气,他跟我说,“她跟我们不一样,她是用来让所有人快乐的。”
“快乐?你觉得我们有这种情绪?”
“这就要看她的能力。”
我在度看向西丽,看着她笑有种奇妙和甜蜜,我努力想分析这魔法使我钻心激动的原因。是什么呢?在这奇异、可怖、疯狂的世界里,比地狱还深的谷底。我绞尽脑汁想确定她的天赋,但彻底失败了。
“你说你成为了吸血鬼的一员,可艾莉娅呢?她为什么还是地精。”我将薄窗帘拉起,楼下暮雾笼罩的院子里一位手风琴师在弹奏,那家伙没有半分法力。
“艾莉娅?那个蠢货,她本身就是作为食物送给吸血鬼家族的。而且不是所有人都熬得过转化,失败概率很高。”西丽在原地转了个圈,她一直都很白,转化后她的皮肤接近于苍白,似乎毫无血色,但看上去非常迷人,“我在浴室的冰水中浸泡了叁天,绝望的要死。头发一把一把的掉,皮肤摸起来刺刺的。我照镜子的时候都被自己吓死了,短短几天我就成了老太太,就算是死我也不想死的这么难看。”
我心中猛地一惊,赶紧问:“那是什么时候?”
“你们为艾莉娅寻找宝物的时候,”西丽回答,带着几丝嘲讽轻笑。她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小的绿宝石发卡,那是我在岩浆中的墓穴里挖出来的月亮宝石,具有非同一般的魔力。荷鲁斯去采购薄纱和着色的象牙,为此去了美人鱼的老巢。而这些东西我们在婚礼上都没有看到,原来本来就不是嫁妆。
“这些是你要的?”
“嗯,作为补偿,他们什么都答应给我。”
“可你知不知道,为了寻找这些东西,杰西卡,还有很多人都死在了路上。”
“我只是想要而已。”西丽的绿眼睛一眨一眨,无辜的耸耸肩,“那些低等的,笨拙的家伙,反正迟早会被清理掉的不是吗?”
狰狞的笑容,扭曲了我的嘴角——乖巧的小西丽,噢,她本应顺从自己的命运,只考虑抹什么颜色的唇膏,穿什么样式的裙子,除了在床上受点罪外,其他时候都光彩熠熠。可她非要挑衅其他魔王子女来平衡自己所遭到的不幸,她不知道,我们的生存法则未必更好。
或者她知道,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因为她的原罪就是贪婪。
她贪婪的想获取所有人的喜爱,贪婪的想拥有自己不配得到的宝石,贪婪的渴求所有男性的目光停驻在她自己的身上。她以为自己是痛苦的,拼命想改变这一切,为此而冷漠的看着无数爱她的人被牺牲。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她总是这么不以为然,看着自己的想要的东西微笑,那极度贪婪的目光比钻石还要稀少。
“说的很对,不过我也差点被报销呢。”我从袖子里抽出魔法棒,转过身正对着这个曾带给我快乐的小姑娘。一夜之间,我的小玩伴多了些心机,而我也从她身上传染了冷漠。
“等等,你干什么?”西丽是娇养的花朵,不像我们,不会随身携带武器。等她察觉到不对已经晚了,我不会给她一点机会。
“一个具有高等血统的吸血鬼,会成为竞技场上强大的敌人。”
“不要,我们约定时间吧,稍晚一点……这不公平!”
“你在地狱,找公平?”
我举起魔棒,念着那些年苦练的古老咒语,荡人心魄的力量自我周围环绕,然后冲击我的小姐姐。西丽的神态焦灼又迷惘,她根本来不及做出抵抗。但就在我攻击她的那一刻,一股更加自然的光之力,像网一样将西丽包裹起来,完美的化解了我的攻势。
那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力量,柔软而坚韧,甚至将我的魔力吸收进去。作为法师我最擅长速战速决,这种持久的比拼逼得我不得不落在地面。我喘了几口气,开始探究这个从未见过的防御法术。当我伸出手去触摸时,那股想哭的情绪瞬间传导在我身上。像看马花灯,短短一瞬我经历了法阵主人的一生。
“我只想要一个会吹笛子的人。”
“一个人没什么不好,只是有的时候,会觉得很孤独啊。”
我决定最后一次原谅西丽的任性。
我更想试试凭借贪婪的力量能走多远。
打开通往人类世界的随机通道,我操纵魔棒将她投进去,法阵瞬间关闭。纵使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仆人上来看一眼,西丽的失踪没有留下任何踪迹,除了她掉在地上的一只月亮石发夹散发着淡淡的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