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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章 两封常山的来信

    曹操刚刚处理完对江东孙权之事,派往河内的属吏恰巧返回。

    当属吏对曹操禀报了征辟司马懿失败的过程后,曹操勃然大怒道:“是儿安敢欺我!”

    属吏被吓了一跳,立刻跪倒在地解释道:“下吏的确如是禀报,未曾欺瞒明公啊!”

    曹操挥挥手,示意属吏起来,说道:“我并未说你,说的是司马家那不识抬举的小子。”

    属吏恍然大悟道:“明公是说……是说司马懿故意装病?”

    曹操冷哼一声道:“如此伎俩,吾少时便用过,岂能瞒我?”

    俗话说的好,谁都有当熊孩子的时候。

    曹操少时尤其调皮,不好读书,唯好飞鹰走犬。

    他老爹曹嵩忙于公务,经常不着家也管不了他,倒是他的叔父挺有责任心,一直劝说他,还去他父亲面前打小报告。

    曹操对这个叔父自然是不耐烦得很,直到有一天他在路上巧遇叔父,故意摆出一副面瘫嘴歪的模样。

    叔父关心地问道:“操儿你怎么了?”

    曹操吃愣愣地答道:“可能是得了风痹症。”

    叔父连忙跑去找曹嵩说:“大哥不好了,你儿子中风了。”

    曹嵩吓了一跳,连忙派人去把曹操找了回来。

    但曹嵩一看曹操活蹦乱跳的样子,又是疑惑又是宽心地问道:“你叔父说你中风了,是已经好了么?”

    曹操装作一脸懵逼地问道:“我中风了?没有的事啊!”

    曹嵩道:“你叔父说亲眼所见。”

    曹操故作沉吟后答道:“哎!我真的没中风,可能是叔父不喜欢我,故意在您老人家面前如此说吧!”

    曹嵩也不疑有他,此后叔父再来他面前说曹操的不是,曹嵩也就不再相信。

    经过这么一番骚操作,曹操愈发无法无天,干起了下水斗蛟龙,拔刀抢新娘之类的事情。

    但这种事情毕竟不光彩,除开少小时的玩伴,其他人并不知悉。

    且在曹操权势益重后,如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这般的少小玩伴也不敢在他面前提及当年的糗事。

    倒是这一回司马懿的浮夸演技让曹操回忆起了过往。

    曹操这么一说后,属吏一脸吃惊地盯着曹操,心想曹司空少时也得过风痹,不,伪装过得风痹?

    察觉到属吏异样眼神的曹操也惊觉失言,忙岔开话题道:“你在彼处停留了几日,司马小儿始终未有好转么?”

    属吏答道:“一直未曾,司马家也请了不少医者,河内太守也帮着延请名医,但始终无甚好转的迹象。下吏也问过一些医者,司马仲达的病情究竟如何,但医者大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可能是寒气入体引发风痹云云。”

    曹操闻听后嘿嘿一笑,说道:“你再去一趟河内,此次前去勿要表明身份,亦不可张扬,且带上几个擅会高上高下的游侠儿,暗中窥伺司马小儿,看看他究竟是真补是装病。”

    “诺!”

    待属吏离去后,曹操捏着颌下稀疏的胡须道:“我且不信了,那孙仲谋小儿远在江东,我暂且治他不了,难不成我还治不了你个司马仲达了?”

    这时候,远在河内怀县家中,靠在床上看信的司马懿突然打了个寒颤,感到一股浓浓的恶意。

    他连忙躺平了下来,斜眼朝窗棂外望了一眼,发现并无什么异状,这才稍稍宽心。

    为求小心,司马懿连信都不看了,只在脑海里回想信中的内容。

    他刚才看的信有两封,分别是族兄司马芝与同郡好友荀纬写来的。

    司马芝与司马懿同出一源,俱是温县司马一脉,但亲缘较远,已经出了五服。

    他的岁数与司马懿的兄长司马朗相近,比司马懿大上六七岁。

    前些年,司隶地区遭受西凉乱军的滋扰,地方上很不太平。

    如司马氏这般高门大族,当然要把鸡蛋往不同的篮子里放,以规避家族彻底败落的风险。

    司马芝与一些族人向南去了荆州,而司马朗与一些族人向东去了魏郡黎阳。

    一些老一辈的则不愿离开故土,留在了温县守家。

    所幸司马一脉命挺硬,不论是去荆州的司马芝还是去黎阳的司马朗都安然无恙,事后各有际遇。

    司马芝在荆州时虽然衣食无缺,但前途黯淡,便随王粲、士孙萌等人一并来到常山。

    颜良那真叫一个求贤若渴,对所有北上士人均是礼遇有加,安排他们在六山学院附近住下,衣食住行都无有短缺。

    待这些士人稍稍习惯了常山的生活后,对一些有才具且愿意出仕的都安排美职,司马芝便在那个时候被署为九门右尉。

    其后,颜良还特意在巡视地方的时候找司马芝聊了几次。

    当听说司马芝出身河内温县,有个族叔叫司马防,有个族兄叫司马朗,有个族弟叫司马懿后,颜良顿时来了劲头。

    面对颜良更为隆重的礼遇,司马芝还以为是颜良敬佩温县司马氏的门望,却不知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正好治水能手马岳被派去负责泉州城港口的河堤道路等事宜,他担任的石邑县长一直虚悬,颜良就把司马芝调去石邑暂代县长之职。

    根据最新传来的消息,马岳在泉州的工作十分顺利,但却被新任的渔阳太守崔钧给看中了,几次三番写信给颜良要求把马岳借给渔阳兴修水利,为此还许诺了个渔阳郡丞的职务。

    要知道渔阳郡是边郡,一般只设长史行丞事,不过现任的渔阳长史是原先田豫的部下商宇,练兵打仗有一套,施政理民两眼瞎。

    崔钧等于是一个人挑起了郡中政务,忙得不可开交,值此情况再任命个郡丞也说得过去。

    反正天高皇帝远,所有的任命都是各表各的,也没人管得着。

    颜良虽然不舍得马岳这个治水能手,但也不能拦着人家天天向上,便暂且答应了崔钧借调之事。

    如此一来,司马芝这暂代的石邑县长多半就要转正,正式掌管一县之地。

    俗话说人升官发财后若不能让家人乡里知晓简直就是衣锦夜行索然无味,司马芝虽然并不是如此肤浅之人,但也没忘记往家里写几封信报个平安。

    原本司马芝只是想写给族叔司马防以及族兄司马朗,不过这段时间来颜良每每在他面前提及司马懿,他便也觉得这个族弟的确早慧,便也写了封信一并带来。

    至于寄来另一封信的荀纬,则比司马懿还小了两三岁,以往曾与司马懿一起求学于郡中儒者,算是同学兼旧友。

    荀纬得知司马芝想要往家中去信后,也写了家书让他带给自家中人,顺便给好友司马懿也来了个手书。

    司马芝与荀纬的来信内容其实差不太多,多是言及过往的一些境遇,以及如今在常山的见闻。

    在二人的描述之中,如今天下各地俱都纷纷扰扰,唯有常山一片欣欣向荣。

    二人都在地方为官,知悉一些对外公开的数据,比如在过去的一年里,常山在册人口暴增了十多万人,从去年案比的五十四万增加到了今年案比的六十七万。

    这个增长速度可着实了不得,其中固然有大量失地农民和灾民的涌入,也有颜良彻查地方隐户的效果。

    且因为常山的繁华,如今仍有流民在往常山涌入。

    照例来说,如此高比例的的外来人口涌入肯定会对地方的治安,粮价,民生造成负面影响。

    但二人都说,这些看似十分难以管理的流民竟然被约束得服服帖帖,一拨一拨被安排得妥妥的。

    要么是开垦荒田,要么挖矿修路,要么开山伐木,要么去牧苑放牧,总之再多的人都有去处有用处。

    常山的繁盛当然并不仅仅体现在人口上,各地士人云集才是最重要的标杆。

    如今的六山学院,已经占据了元氏六大名山之三,规模异常宏大,前往授讲求学者数以千计,围绕六山学院而生存服务的人口数以万计。

    如今学院中名师云集,早已经不是初建立时张臶独挑重担的状况。

    撇开神农学院的樊阿、张机,燧人学院的仇福、胡其不说,光是伏羲学院的教授就有张臶、崔虞、邴原等人,另外常林、杨俊等人也会时常兼职讲学。

    崔虞字孟祖,博陵安平人,乃是是昔日冀州大儒崔寔之孙,崔钧的堂侄,其人博览百家,尤精、、,还对农学有深入的造诣,故而在伏羲学院与神农学院都开课授讲。

    邴原字根矩,北海朱虚人,少时与管宁、华歆一同游学四方,为世人美称为“一龙”。

    邴原少时孤贫,然求学之心甚笃,打动了乡庠老师,答应教他学问,并免除了束修。

    邴原也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一冬之间,便能诵、。

    孔融担任北海相时,举邴原为“有道”,也就是道德堪为楷模。

    邴原却感念世道纷乱,并不应举,而是跟随好友管宁、刘政等人一起携带家人福去了辽东。

    这时候的辽东与交趾一样,都远离中原的战火,属于少有的太平乐土。

    但远离中原腹地的劣势也十分明显,那便是政治与经济、文化的发展都相对迟滞。

    也因为中原大乱,所以如管宁、邴原这样的士人才会想到来辽东安身立命,给辽东本地的经济与文化带来了发展良机。

    辽东太守,辽东实际上的土皇帝公孙度对他们也十分重视,不仅礼遇有加,更希望署任他们出仕。

    比管宁、邴原更年长、名望更隆的平原人刘烈耐不住公孙度三请五请,终于答应出任辽东长史。

    而管、邴二人却无意出仕,只是择地开垦荒山,自力更生,顺便教授学问广兴教化。

    后来中原形势稍稍安定,汉帝东返都许,曹操担任司空后也曾派人到辽东礼辟刘、管、邴等人。

    但刘烈安心当辽东长史,管宁、邴原安心耕读,并没有理会朝廷的征召。

    若是没有变故,他们想必还会在辽东待上许久,直到中原家乡彻底安定。

    但在不久前,邴原的幼女生了重病,在辽东遍寻良医而无果。

    偶然之间,邴原从一支泉州来的海商口中得知,徐州名医樊阿现在在常山开设医馆,并在神农学院教授医术。

    邴原久离中原,并不知道樊阿是何人物,但听说樊阿是神医华佗的弟子后便肃然起敬。

    一番打听之下,邴原又知晓了樊阿去年医治好了袁大将军的痼疾,还治好了真定丞公孙方的痨寒症。

    邴原虽然没见过袁绍,但是认识公孙方,当初公孙方与崔琰一起在青州拜在郑玄门下,管、邴二人与郑玄乃是故交,时有来往。

    他当年就见公孙方身体单薄,时时咳嗽,想必便是痨寒的早期症状。

    而邴原的女儿也有类似的症状,他心想樊阿既然能治好公孙方,能不能治好自己女儿呢?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邴原带着家人告别管宁,随同这支泉州的海商返回泉州,再走滹沱水、漳水去往常山,途中连老家平原都没空弯一弯。

    邴原以为自己去到辽东数年,在中原早已默默无名,没想到度辽将军颜良带着不少官吏、士人出城八十里,到栾城码头亲自迎接他。

    在回中原的路上,邴原已经从海商和船员的口中听闻了不少颜良的事迹,虽然觉得多有夸张,但也暗暗敬佩。

    两边一个敬重颜良的官位功绩,一个敬重邴原的才学名望,彼此恭维了好一阵子。

    且颜良带来迎接的随缘多有如崔琰、公孙方这等昔日旧交,场面益发相得。

    就这样,邴原便带着家人在元氏小住了下来。

    樊阿、张机等人自然悉心为邴原之女看病。

    颜良安排得很巧妙,邴原一家自然是住在六山学院之下。

    邴原本就是博学之人,一天不读书都心里不自在,住在六山学院下面,天天听到山上的郎朗书声,心里如有千百只蚂蚁在爬。

    不出意外地,邴原逛着逛着就逛进了六山学院,然后躲在角落里旁听。

    然后又不出意外地被师生们发现,并被邀请上台与张臶等人一起探讨学问。

    再然后嘛,便在众师生们的极力邀请下,在伏羲学院担任了客座教授。

    自从邴原在六山学院开课后,前往六山学院求学的人越来越多,简直比昔日雒阳的太学都要热闹几分。

    如今司马芝、荀纬等人把这些见闻都一一写来,让司马懿看了也十分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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