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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1回:一波未平一波起

    且表度日如年般挨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凤染终于调养好了身子,但相应的,她的肚子也比之前又大一圈,行动愈加不便。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一行人遭受到大大小小五六次的盘查与询问。

    县城官兵已然对他们产生了怀疑,好在宁梧的易容手段高超。把凤染装扮的与她本相没有丁点地方相似,并且有范星舒这么个“夫君”在身旁紧张兮兮无微不至地照料,给对方造成不小的迷惑。

    他们把房租交到半年以后,让外人以为凤染就是要在这里生产。其实除了凤染自己想启程继续回往锦县外,余下众人早在她背后商讨过这个问题。

    大家都倾向让凤染诞下孩子之后再回到锦县,毕竟冬天将至,道路难走,而她的月份已越来越大。倘或再出现一次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宁梧将凤染服侍睡下后,轻手轻脚地避出房外。常澎、郭林和范星舒都不在院中,他们去见潜伏在附近的一众家将了。

    季牧独自坐在小炉子前煎药,宁梧唉声叹气地蹲到他身边。

    “夫人这几日一直念叨启程上路。”宁梧一手托住腮边,“她担心咱们在此地久留会暴露。”

    季牧倒了杯热水递给宁梧,浅笑说:“夫人是想快点见到侯爷。她想把世子生在锦县侯府里。”

    宁梧认同地点头,季牧又道:“只是咱们一直住在这里也的确不安全。不若再往前方走一走?趁着没有下雪,走出多远算多远,但凡下雪封路,咱们便一点辙都没有了。”

    凤染慢慢地从窗边移了回来,她并没有睡着,听到季牧和宁梧之间的对话,心里一阵怅然。她摸了摸手腕上的大金镯子,抬起来轻轻咬了一口。

    灵泉这回都不乐意搭理她了,凤染在岸边扬了半日的水花,灵泉水面上才慢慢滚动出几行小字。

    凤染闭着眼睛都能猜到写的是什么,翻来覆去就是在说,饮灵泉水可极大程度保护她和腹中孩子的安全,更可以在空间里肆意用药,什么千年灵芝、人参都可以拿出来给主人吊着续命。

    只是灵泉不是灵丹妙药,不是吃一粒便能一劳永逸的。再则在安逸的环境里都好说,但一旦在路途中遭遇追兵,真有人逮住凤染往她肚子上来一刀。试问什么灵丹妙药能解救得了这种情况?

    “就你是个贴心小棉袄。”凤染无力地说道。

    灵泉漾起细微的波纹,道:“特殊时期,小主一定要三思后行呀。”

    郭林三人急匆匆从院外回来,范星舒的面色尚且能看,郭林和常澎的脸色简直没法子形容了。

    季牧忙地起身,紧张道:“我们暴露了?快,赶快带着夫人离开,我们断后!”

    宁梧一个箭步冲出去,恨不得马上带凤染离开这里。郭林抬臂将她拦住,痛苦地说:“我们没有暴露。”

    “那是什么情况啊?你们倒是把话讲明白!”宁梧急躁地喝道。

    “漠州,漠州失守了。”

    郭林双目留下热泪,当年有多少兄弟战死在那里,他们到最后都没有回到故里,连身躯都葬在漠州那片大地上。才时隔几载,西祁鞑子到底卷土重来。

    季牧一脚踹翻了小炉子,脾气最温和的他,此刻浑身都在战栗,恨意在四肢百骸里蔓延开来。

    “宇文戟这个废物!”季牧咬牙切齿地骂道。

    常澎摇了摇头,恨之入骨地说:“不是宇文戟,是方良。”

    “方良是谁?”凤染早闻声走过来,她推开半扇窗,“进来细细告诉我。”

    方良是兵部尚书方硕外室所生的儿子,因着他母亲身份卑贱,始终得不到方家长辈们的认可,是以连方家族谱都没有写进去。方硕本身不缺儿子,所以对这个外室子也不大在乎,也仅仅是让他和他娘没有冻死街边罢了。

    前几年漠州铁骑为剔除隋御“余党”,大量更换兵源,方硕便把这个儿子扔到边塞上去。美其名曰历练他,但对其根本不闻不问。听说他母亲前不久遇疾病逝,方硕都没有让他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

    方良和宇文戟到底有着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宇文戟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真才能,就是打着培养自己心腹的意图,让方良在军队里连跳好几级,终把他培养成身边的一员副将。

    “方良打开城门,将西祁鞑子亲手放了进来,甚至主动在前面引导西祁人去烧杀抢掠。”郭林说道心痛处,将拳头狠狠砸在案几上,“真是猪狗不如!连畜生都不配做!”

    “方良是怎么和秦穆搭上关系的?”凤染觉得疑窦重重,克制住内心的愤恨,追问道。

    “我们得到的消息还不全,据传言是西南黔州有人和西祁勾结在一起了,这个人往来秦穆和方良之间。”

    “西南黔州?清王府不是被满门抄斩了么?除了尘哥他们几人逃了出来,包括清王殿下和他的幼子不是全部丧命了么?”

    凤染紧紧地蹙眉,东北那边三国还在战乱,已经够棘手、够糟糕的了,这怎么西北也跟着出事?他们一定是把北黎的现状研究透彻了,故意挑这时候出兵,为的就是要让北黎应接不暇手忙脚乱。

    隔了两日,外面家将再次带回来新消息,和西祁鞑子搅合在一起的是一个自称“清王”的北黎男子。

    他打得旗号是要给整个清王府报仇雪恨。并且传言他手中有业庆帝留下的遗诏,当年业庆帝是把皇位传给了老清王,是合隆帝篡改了遗诏,才登上北黎皇位。还说就是合隆帝皇位来路不明,才导致裴氏江山被曹氏一族把揽这么多年。

    “裴隽?”

    大家都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他是打哪冒出来的阿物?一出手竟然抛出这么大的手笔,直接从根上“纠错”。

    “清王府还是人才辈出。”凤染啼笑皆非,直叹老清王这是布了多少年的局?

    除了他自己和**的儿子,另栽培出隋御和侯卿尘,这回又加了一个儿子。

    众人对清王府的旧事都不大了解,但可以确定是他们这次有备而来,誓要夺回属于裴氏的江山。

    “拉拢外敌,祸害本国百姓,他以为这条路能走多长?没有民心,他什么都不是。就算是秦穆能把雒都攻打下来,把整个曹氏一族及其附庸党羽统统杀光,他也不能扶植裴隽登上皇位。”

    范星舒偏头听了许久,终于启齿道:“秦穆这是要吞下北黎?蛇吞象?他就不怕撑坏了?”

    “他吞不下去整个北黎,就会被北黎彻彻底底的灭国。”凤染突然苦苦笑起来,“天下四国,北黎最地大物博,是四国中地理最优越的,也是国土面积最大的。南鹿为什么抢夺东野的地盘?是他们连年洪灾,瘟疫四起,他们在本国活不下去,必须出来找寻新的出路。”

    范星舒颔首,说:“东野也是因为在苦寒之地上,导致迟迟发展不起来。西祁更加如此,大漠里拿什么生存?他们进到漠州的第一件事就是抢夺粮食。”

    “北黎明明可以自救。西南大旱,东南洪灾,但我们其他地方是好的啊。锦县今年就是大丰收。一十三州互相扶持总能挺过去,可雒都就是没钱,没钱,没钱。比天灾更可怕的是人祸。”

    “多么好的机会蚕食大象。”常澎讽刺道,“漠州彻底完了,宇文戟带领残余队伍逃到邕州一带,反而是严其佑携漠州衙役誓死不退,被秦穆砍了首级,挂在城门上示众。”

    “严大人有气节,有骨气。”郭林握紧挎在腰侧的长刀,“他临就义之前没有再给雒都上奏,反而是给侯爷发去一份书信。”

    所有人对这个结果都表现的很坦然,仿佛一早就知道严其佑会这么做。

    凤染拖起沉重的肚子,说:“我们启程回锦县,能走多远就走远。你们比我更想见到隋御,东野和南鹿的战局不早点结束,隋御就无法抽身去往漠州。你们各个都是在沙场上九死一生的男儿郎,现在该去杀敌而不是保护我。”

    “夫人这是什么话,保护你跟杀敌同样重要。你肚子里的世子可是未来北黎的希望。”范星舒想了想,又改口道,“不仅仅是北黎,而是整个天下。”

    凤染“切”了一声,无奈道:“你们天天老说世子世子的,若是个姑娘呢?你们这些重男轻女的家伙。”

    锦县,建晟侯府内。

    匆匆赶回来的侯卿尘掠过旌旗轩,径直来到霸下洲里。隋御将严其佑的手书推到他眼前,犹如当年一样行文简洁,只是把“苟全性命”换成了“济河焚舟”。

    “裴隽是谁?”隋御喉间沙哑,阴恻恻地问道。

    侯卿尘放下严其佑的书信,凝身说:“是老清王的一个庶子。当年在王府里没有任何存在感,看来满门抄斩的时候,他金蝉脱壳了。”

    “一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庶子,一个卑贱的外室子,真是天作之合。难怪他们二人会一拍即合。”隋御攥紧拳头,指节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窗外北风呼啸,像极了无数冤魂在咆哮。

    侯卿尘攒了攒喉头,说:“东野该反击了,海面逐渐上冻结冰,南鹿不会再有援兵赶到。南鹿蛮子的血会染红整个东野大地,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要快,漠州不等人,我必须及早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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