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6回:终踏上逃离之路
众人哑然失笑,他们这位主子还如曾经一样,做什么事情都风风火火的。
在来建晟侯府的路上,顾光白也向他们说了凤染这几日的遭遇,那等侮辱能有几个女子承受得住?她现在还能强装淡定地跟他们说笑,内心还指不定多么煎熬呢。
“夫人这么着急想回锦县,怕不是想侯爷想的紧了吧?”范星舒向后撤了一步,笑嘻嘻地说道。
凤染先是一怔,须臾,点首认真地说:“是啊,我就是很想隋御。特别特别的想他。”
任顾光白在雒都见识过多少王侯将相家的女子,他也没遇见过凤染这样大方坦荡的姑娘。凤家的名声跟曹家一样臭,可这凤染的确独树一帜。
这样的姑娘拯救了隋御,重生的隋御对她亦至死不渝。
“我们进来一次不容易,得抓紧时间商议好计策。”众人瞅向凤染已然显怀的肚子,都产生许多担忧。
不算太宽敞的卧房很快坐满一圈人,宁梧站在最后面,时不时往窗外扫视几眼。就在大家刚准备议事之际,突然有人从屋外横冲直撞地闯进来。
那人一手提着长刀,一面低吼道:“夫人得罪了,郭林要撞进去啦!”
话音刚落,郭林已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惊骇地瞪圆双眼,“啊,这,这……你们……”
宁梧在旁别过头去,此刻,她真不想认识这个夯货。
范星舒笑哈哈地起身,上前一把将他搂住,夹着他坐回自己身边,“还成还成,我们进来也就半炷香的时间,这个时候闯进来不算太失责。”
郭林讪讪地赔笑,双颊红彤彤的。他挠了挠头,说:“咱们啥时候回锦县呀?”
很快,顾光白便率先讲出自己的计策。他企图弄来曹静遥的活动轨迹,想借曹静遥的马车把凤染偷偷藏匿出去。一来曹静遥是曹家人,曹家在雒都有特权,谁敢对曹家马车过分搜查呢?而且曹静遥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
“梅公公那边前不久也跟我提过一个比较类似的方案。”凤染慢条斯理地说,“校事厂出入雒都的马车同样能把我藏匿进去,只是出去容易,被追撵到也很容易。”
“夫人的意思是他们一旦锁定咱们从哪个城门逃出去的,便会锁定咱们出逃的大致方向。雒都出兵追撵咱们,咱们怎么着胜算都不大?”
范星舒明白过来凤染的意思,因为她身体的特殊性,出城以后势必不能快走,被追兵抓住的几率很大。
“夫人让我丈量过从各个城门逃出去的时间,的确没啥优势。这里毕竟是雒都,关卡检查不是地方州县可以比较的。而且不管坐曹家的马车还是坐校事厂的马车,我们都很被动,万一那日当值的官兵非查车不可,夫人必暴露无疑。”
郭林正经议事时还比较靠谱,宁梧在后面抱臂点点头,还算是个有脑子的。
“我还听说侯府内外都有曹宗远的人监视把守,夫人怎么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呢?”季牧皱眉道,“调虎离山?”
“我可以让雒都城里出点事故,暂时调走这些侍卫不是难事。”
季牧赶紧制止道:“顾将军,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你不要过多插手,否则我们拍拍屁股走了,你在雒都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常澎正好挨着凤染坐定,他倏地侧头睃在凤染身上,仿佛在估量她的体重。
范星舒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他瞥了眼常澎,说:“我觉得可行,就是或许要冒犯夫人了。”
“我还没说呢。”常澎摊手苦笑,“就属你最精明。”
余下几人面面相觑,没大听明白他们之间的言语。
凤染微微一笑,道:“金生可是知道逃出雒都的其他小路?”
“知道。”常澎承认地说,“估计范小白脸儿也门儿清。”
“是城北那条污水沟。”范星舒揭晓谜底,“那里臭气熏天,整个雒都的排泄脏物都会被送到那里堆积起来。乱坟岗里或许还有幽灵出没,但那里连个鬼影都不会有。”
“想跨过那条污水沟大约得一个时辰左右。好在熬过去就是一道废弃多年的城墙,我们的人在外策应,绝对万无一失。曹太后他们一时半刻想不到那里,这能为咱们争取到不少时间。”常澎顺着范星舒说下去。
凤染明白他们的意思了,他们是打算靠两条腿趟过那条长长的污水沟。这是最原始也最可靠的方法,而他们选择……把她抱起来带过去。这个法子除去臭了点,不会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是她这个不能剧烈运动的孕妇首选。
“夜半行动,到黎明前怎么着都能出去了。”范星舒估摸道,“一会儿我们出去走一趟这个路线,掐算好时间即可行动。”
大家相互对视,都在等凤染拍板决定。毕竟要被几个男子轮流抱一路,凤染要是不同意也无可厚非。再则这个法子事后被隋御知晓,他心里定然会不痛快。
“我挺重的,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呀。”凤染开起玩笑,“逃命的时候还讲究个啥?我前儿被曹太后整得那么难堪,你们都知道了吧?”
众人低眸不语,凤染自顾说道:“你们去踩盘子吧,定好日子提前告诉我,我有法子让整个侯府的人都睡上几个时辰。”
除了顾光白,众人对凤染的说辞都深信不疑。
凤染只好跟顾光白解释道:“顾将军,你忘了我父亲是做什么营生的?”
被凤染这么一提醒,顾光白才想起来凤知年当初是在太医院里当差。大夫的女儿对这种事情当然信手捏来。
“一旦逃离雒都,从此以后你们的路将不再平坦。若阿御在锦县那边可震慑三方,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反之……”
“顾将军请放心,隋御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下次相见,希望我们是在攻打雒都的战场上。”凤染起身向顾光白艰难行礼。
“我盼着那一日,待那一日来临,我会亲自为阿御打开城门,迎接王者凯旋!”顾光白热泪盈眶地回礼道。
范星舒等皆起身给顾光白深深拜谢,这份袍泽之情真的无以言表。
之后几日里,凤染养精蓄锐,不希望自己到时候拖大家的后腿。
宁梧搀扶着她在庭院里散步,道:“夫人会不会不舍?”
“有一点吧。那么多银子没法子带走,那可都是咱们赚的血汗钱。”凤染拉住宁梧的手,感激地说,“这些日子多亏你了。等咱们回到锦县,我立马替你和郭林张罗婚事。”
“我……”
“这回这件事你得听我的。”
宁梧沉默许久,终于点头应是。或许她真可以和郭林过上幸福的日子?或许她该迈出那一步……
“这个你收好。”凤染自袖子里取出一包药末,“投到井里。”
“啊?那咱们误食了怎么办?”
“光喝这个水没什么事,还得配上我的香薰呀。”凤染笑眯眯地道,“双重保险嘛,确保让他们都睡上几个时辰。”
宁梧麻溜儿收好,道:“还是锦县侯府好,虽然偏僻却没有这么多勾心斗角。夫人,我喜欢锦县。”
“我们会打回来的,有些人不配坐在高位上。”凤染眼神坚定道,“等侯爷摆平边境纷争,我们就把庄稼种满整个阜郡、赤虎邑,还有盛州各个县城……或许还可以种到西南黔州、西北漠州的土地上。”
宁梧跟着凤染憧憬起来,那样的场面一定很壮观,她无比信任凤染的话,她觉得凤染一定可以做到。
做了几日准备,范星舒等人终于在外面安排好一切。临行动的前一天,许有德拖着年迈的身躯来到建晟侯府。明面上他是代表剑玺帝来侯府探望,可凤染很清楚许有德是代表他自己而来。
“这孩子闹不好要生在半路上了。”许有德情切道,“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世子。”
“一定会有的。”
许有德慈爱地笑了笑,“年岁大了,没多少日子可活。”他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份家书,“要是夫人行路方便,到了盛州地界上,便帮咱家把这封信给许延捎过去吧。”
凤染双手接过这份家书,她知道这份家书根本不是给许延的,而是给隋御的。他要让隋御明白,他竭尽所能帮助隋御,是希望隋御荣登大宝以后,可以善待整个宦官集团,以及他这个义子。
“东野和南鹿的战火只要不烧到北黎地界上,军饷是很难发放过去的。所以这个边境到底该如何守护,还要看侯爷自己的盘算。”
“隋御不管怎么做,都不会拿无辜百姓当成垫脚石。许公公,你看重的也是隋御的德行,对么?”
许有德笑了,好似提前知道了结局一样。这就是他投下的赌注,他自信自己一定能赌赢。
秋日夜凉,凤染和宁梧连个包裹都没有带上。众人在府外接应,还以为他们得多么费劲儿逃出来。哪料凤染就那么轻轻松松地从偏门走出来。
雒都晚间巡防特别严格,坐马车目标风险太大,他们只能靠双腿往城南污水沟方向走去。前半个时辰凤染都没有掉队,直到在一处街市口,差点与巡防的官兵相撞。
范星舒终于豁出去了,低声对凤染道:“夫人,不能再耽误时间,星舒得罪了。”言罢,他将凤染打横抱起,迅速往前方跑去。
余下几人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一段故事,隋御最好永远都不要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