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透明的壁hua
门口价格不菲的豪车排成了长队,他们绕了酒店半圈才把车停好,酒店外的花园里栽种着吸饱了雨水的玫瑰花,通向酒店的林荫道上铺满木屑,还有一架微微荡漾的秋千。
脚下的白色大理石比玻璃擦的还亮,任何一点污渍都清晰可见,简朗不禁停下脚步顿了一下,他想起第一次进金子西家的时候,他穿着一双旧运动鞋,就算他很一直很努力的把旧运动鞋维持干净,可那双鞋还是在打过蜡、亮到反光的地板上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就算他现在穿的都是价格令人窒息的同定,他依然觉得自己还是那个穿着旧运动鞋的人。
看到了地上倒映着光点,他抬头看去,酒店前厅的玻璃天花板上落满了星光,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这些都是虚假的华丽装扮。
而身边的金子西则像是这虚假华丽里最不真实的东西,那些只是穿着奢华衣服的人们没有他那一身艳绝的皮囊,再华丽的地方也掩盖不住他们的俗气和平庸,而金子西一踏进这里,就是一切聚焦的中心,是皇冠顶端的钻石,连皇冠本身都会因为钻石的光芒显得平庸。
“子西,好久不见了。”
一个混血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完全无视了金子西身边的简朗,拿着香槟杯亲昵的侧过头,“你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啊,怎么了,把我忘了吗?”
金子西眼睛一瞥,“放心吧,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Hi!——子西,遇见你太好了,上次派对没有见到你,我差点还以为你要离开我们的社交圈子了。”
简朗认出了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张开双臂的金发女人,这是上次他们在定做衣服的时候见过的女人。
“哎?金子西?你从国外回来了啊,怎么久了居然不联系我,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又一个富家小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从简朗身边挤了过去,把金子西和他隔开了。
“我们在上次的发布会上见过,我记得你的发言很精彩,最近天鸿如何了,营收很亮眼了。”
一个又一个的人围了上来,一层一层像潮水一样围着金子西涌来,简朗的肩膀后背被撞着,不知道是谁的手包上的宝石一下打在他的腰上,很痛很痛,他把声音咽了下去,蜷缩着肩膀一步一步被挤离人群,挤到了最外围。
简朗不知所措的呆呆站在墙壁旁边,他看不到金子西在哪里,忽然之间偌大一个前厅里的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以金子西为中点,互相交流谈笑着,他们拿走了侍者盘子上的酒水和点心,游刃有余的带着笑容和恰带好处的戏剧性表情,同声讨论着金融、艺术和政治。
除了简朗以外,没有一个人是落单的,即使有,也会马上找到合适他们的交谈对象,简朗不知道他应该做些什么,周围人说的话题,他听不懂也插不上嘴,他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却好像成为了一片完全不存在的空气。
简朗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也许是半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直到送酒水的侍者在酒店了走了两个来回,才好心的看了他一眼,礼貌的把银盘递到了他的面前,“先生,您要喝一点吗。”
简朗犹豫了一下,他出门以来滴水未进,现在还饿着肚子,面前的酒泛着气泡,看起来可以暂时解一下渴,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拿住了中间的玻璃杯,一个人突然从他背后撞了过去,银盘上的盛满气泡酒的玻璃杯全部被撞翻了过来,突兀的碎裂声迸发出来,酒水溅在了简朗的身上和脸上,水滴挂在他的睫毛滴到碎在脚边的玻璃上。
一瞬之间,整个愉悦喧哗的酒店安静的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转过头向简朗的方向看去,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冷漠,一种无声的抗拒在空气中涌动。
“先生对不起!!”侍者声音颤抖着,弯着腰埋着头把纯白的餐巾递到简朗面前。
这种安静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很快酒店又恢复了正常,所有人就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继续刚才的交谈和欢笑。
简朗感觉到有水滴进了眼睛里,他没有接过餐巾,只是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自从遇见了金子西以后,简朗总是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围绕在他身边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另一个世界一样,就像是一个精巧奢华的八音盒放在他的手中,无论八音盒的音色多么悦耳特别,他也学不会去鉴赏,如果让八音盒再次转动起来就更糟糕了,他找了半天都找不到旋转的按钮,最后笨手笨脚的扭动着按钮,甚至还把链条拉断了。
这样的世界永远不是属于他的,永远不会敞开欢迎他的,永远。
“那是谁啊,看起来脑子是不是不正常啊,要是我被当众泼了一身的酒,今天晚上我就当场自尽。”
混血男人贝内特转过头对着金子西做了一个吞子弹的动作,“他是你从哪个穷乡僻壤、犄角旮旯的神奇地方找过来的,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的口味变得那么特别。”
金子西的脸上浮现出了厌恶的表情,“你以为是我给自己找的吗,还不是我父母,找到了我爸所谓的大哥的儿子,甩都甩不掉。”
除了公司内部的同层外,金氏还没有对外公布天鸿更换继承人的消息,金子西把这点利用成了优势,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依然认为他还是继承人。
“我有一个好主意你要不要听?”贝内特压低了声音。
金子西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有些烦,他往简朗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到挡住人群,“什么主意。”
贝内特凑近金子西的耳边,“我们今晚就能把他甩掉,你也好好放松放松。”
金子西端起酒杯冷笑一声,“你说的放松放松不会是指让我举着鞭子抽你吧,我警告你,你一个人变态就算了,不要拉上我,我没有那种兴趣。”
贝内特立刻反击了回去,“你难道就不变态吗,我只是追求身体上的快乐而已,而你追求的是什么?看着别人痛苦是你最大的快乐吧,就算是变态我也只是身体上的变态而已,而你——”
他的手指抵在了金子西的胸口上,“你是这里有问题,比我严重多了。”
金子西轻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贝内特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那你到底想不想甩掉他了。”
金子西把酒杯放到了银盘上,“说吧。”
酒店的灯光暗了下来,从顶端到前厅,从吊灯到壁灯一盏盏熄灭。
简朗的腿僵直着,他像是一株和墙壁融为一体的植物一样,无用的壁花,没有人会理会的壁花,眼前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一片晚宴过后的萧索,最后一对伴侣从他面前走过。
天空积云在黑夜中模糊不清,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低气压,一道惊雷在空中轰然作响,闪电将酒店包围,轰然而至的水滴落在玻璃天花板上,金色的墙壁上只有几盏壁灯昏沉。
“啊,我好害怕……”刚刚走出门口的女人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别怕,把我的外衣套上,我们跑过去,我不会让你淋一点雨的。”男人举起外套为女人挡住骤雨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先生,我们这里应该关门了,请您先回去吧。”
简朗没有雨伞,也没有手机,他一直在等金子西,而他不知道的是,金子西早就已经离开酒店了。他缓缓走到酒店门口、走进了暴雨当中。
一道闪电划过他黯淡的眸子,半夜突来的暴雨将他全身都淋湿了。
他的头发凌乱,几缕黏着在额前,胸口的衬衫被水吸附在身上,形成平常绝不会形成的褶皱。
雷声随后轰轰传到,他穿过林荫道,看到了只是空旷无比的停车场,没有任何一辆车停在这里。
简朗的手搅紧了大腿旁的布料,水渍透过衣服渗入他的手心。
一把伞伸了过来,安静地为他挡住了倾盆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