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分卷(62)
在她所有的岁月里,天机阁就是她的全部。
虽然渴望自由,虽然厌恶阁里的一切。可是一只被圈养已久的鸟儿,有一天真的面对着敞开的铁笼,它们有勇气飞出去吗?
不一定。
想明白这一点后,白琅知道自己过于心急。原来刚刚不是岳歌妄在逼自己,而是她在逼岳歌妄。
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她离开鸟笼,全然没有看见,她脚下还拴着铁链。
当下愧疚感越重,她抱住岳歌妄,低声道歉:对不起。
她说:是我太心急了。
意识到白琅态度转变之后,岳歌妄小心翼翼地睁眼,等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回抱,将脸埋入白琅的怀中,低声抽噎起来。
白琅一边拍岳歌妄的后背,一边轻轻道歉:是我错了,对不起。
她抱着岳歌妄,心里却在盘算要怎么消除岳歌妄的恐惧。否则继续维持这个状态的话,就算岳歌妄真的离开了天机阁,她也不能自由。
一只被圈养大的金丝雀,要怎么才愿意回到天空呢?
白琅垂眸,看向怀中女孩,答案显而易见。
让她渴望天空,甚至于飞上天空。
那,要把岳歌妄带出天机阁看一看吗?
可白琅也不熟悉天机阁的地势,连门都不知道往哪里出,更别说带岳歌妄出去看看了。
就在她思路打结的时候,忽然叫她想起一处绝妙的地方来
岳歌妄的房顶。
荒流、沙漠、森林应有尽有。只是一眼,就足以震撼人心。就算起不到什么效果,至少能让岳歌妄开开眼界,让她看见其他的色彩也不错。
想到这一点后,白琅当即就开口问道:你想出去看看吗?
去哪儿?
怀里传来的声音鼻音浓重,但还是口齿清晰地说道:我现在还在被罚呢。
不怕,咱们晚上去。白琅摸着岳歌妄柔顺的发丝,轻声说道:白天人多眼杂,容易被发现。
好。
得到岳歌妄的同意后,白琅这才轻声叮嘱道:你要不要睡一会儿,我过一会儿再叫你?
不要。岳歌妄执拗地抱着白琅不撒手,她说:我一点都不困。
白琅拿岳歌妄没办法,就随她去了。
她们在须弥间里蜜里调油,自然不知道外面有人,急得嘴巴都快要起泡了。
玉灵看着净身池,望眼欲穿,她们什么时候出来啊,要是来了其他人怎么办?
不会的。一木躺在地上,动作舒服惬意,看来一点都不觉得冷。他见玉灵看过来,便开口解惑道:一权还不至于把她和圣女离心的事情,广而告之。
至于那些骑士,连开口说话都不敢,更别说其他的了。
解释完原因后,一木这才下了结论: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里不会有人来。
安心安心。
可是玉灵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因为过于焦虑,她甚至开始抱怨起白琅来:白琅这人做事没个章法,一阵一阵的。
一木倒是不以为然:圣女可没有元丹,出来也是死。还不如在那个奇怪的地方呆着,至少死之前没遭什么罪。
行了,别瞎操心了。一木摆摆手,扔给木灵一把刀:有这精力,不如想想晚饭吃什么。
玉灵接过手里的刀,面露菜色:我不想吃烤鸟了。
那就烤蘑菇?
烤鸟还是挺好吃的。玉灵正色,起身就去觅食。而一木则将韵力扩散到很远的地方,确定无人踏足这里。
等玉灵费尽千辛万苦饱餐一顿后,天机阁的钟声响起。
休息时间到了。
天机阁陷入沉睡之中,只有玉灵和一木把火堆架大,趁着现在绝对安全,动作麻利地处理明天早上的食物。
白琅从须弥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忙得热火朝天的模样。当即也不打扰两人,悄悄地就离开了这里。
她一直靠左,回到了岳歌妄的房间。
来这里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先找件衣服套上,免得又出现之前的尴尬场景。
只是每次变成人都没穿衣服怎么行呢?
白琅一边抱怨,一边韵力朝额间汇聚。过程中没忍住思路劈了个叉,想着韵力能不能化成衣裳,叫她不至于每次都这么尴尬。
她在脑海中漫无边际地想,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变成人了。
一低头,黑色的衣袍好好的穿在她身上。
而且这件衣服,和须弥间里的那套一模一样。没记错的话,白琅是没有这件衣服的。
所以这件衣服,是她用韵力化出来的吗?
白琅伸手摸上布料,发现这料子极好,入手细腻,暗纹奢华又大气,可比十班班服要精致的多。
让白琅更加惊讶的,是衣服滚边处的花纹。银色的丝线绣着烈日流云纹,叫她不由自主地怀疑,这个图案是否和她额头上的一致。
如果一致的话,这衣服或许和天选者有点关系。
专属战甲?
这个概念出现在白琅脑海的时候,叫她有些啼笑皆非。而且这衣服化解了白琅每次变身就赤身裸体的尴尬局面,想来还是不错。
当即她也不拖沓,把岳歌妄从须弥间里移了出来。
岳歌妄早知道白琅要带自己去看风景,可怎么也没想到,一睁眼,又是熟悉的地方。
小小的失望感萦绕,只是她没表现出来,而是问白琅:这是
没什么,回来找衣服。白琅提到衣服的时候,下意识地感到尴尬,直接调转话头,对着岳歌妄伸出手:走,我带你去看看风景。
岳歌妄也不问她去哪里看,而是将手递给白琅,一副全然信任的模样。
她笑着说:好啊。
白琅牵着岳歌妄的手,推开了房门。按照白天走过的路线,来到了逼仄的甬道内。
咚咚咚
三下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只是现在天机阁已经沉睡,所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敲门声落下后,狭长曲折的阶梯出现。白琅率先往前走,还不忘回头对岳歌妄提醒:快点,我带你去外面看看。
岳歌妄惊异地盯着眼前的场景,她右手提着裙摆,左手被白琅牵着,不自主地打量前方。只是通道里并没有照明设备,就算岳歌妄很想看清眼前的场景,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只能跟着白琅,一步一步地向上爬。
走了不知道多久,通道内洒进一点月光,照亮了眼前人的身影。
白琅就站在月光下,笑盈盈地等着岳歌妄。可岳歌妄却停在最后两个阶梯上,她整个人藏在阴影之中,踯躅不前。
别怕。白琅见此,轻声诱哄道:你先过来一点点好不好?
不要
岳歌妄藏在黑暗里,所以白琅并不能看见她惨白的脸色。只是那夹着恐惧的声音,是如此明显。
她说:月光太疼了。
这句话说得颠三倒四,可白琅就是听懂了她这话的意思。数十年如一日的折磨,叫岳歌妄对月光也开始恐惧。
难不成,是岳歌妄体质原因?
只要一碰到月光,就会自动形成月练,替旁人进阶?
可白琅却不信这个邪。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天机阁那群吸血鬼才不会放过岳歌妄,绝不可能耐心等到月圆才进阶,怕是只要有月光,他们就会举行仪式。
而且岳歌妄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怎么可能会不敢见月光呢?
都走到这里了,不让岳歌妄看看外面的风景,白琅也觉得可惜。
所以她又劝道:你先伸一只手过来好不好?
她说:如果疼的话,我立马用衣服罩着你。
好半晌之后,岳歌妄终于答应。细腻修长的手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地往外挪,速度极其缓慢,可白琅却不催促,而是慢慢地等着她。
终于,她的手停在了月光和阴影交界处,只要再往前一点点,月光就会落在她的手上。
白琅本来只是个围观者,可现在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她看着畏畏缩缩的手,不发一言。
她稍稍把自己的手抬起,放在了不远处。如果岳歌妄一叫疼,就立马遮住。
白琅的动作,岳歌妄自然也看见了。她清楚白琅对自己的期望,纵使心里再害怕,最后还是咬咬牙,闭着眼睛,将手送了出去。
什么感觉都没有。
岳歌妄惊讶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确实沐浴在月光中,还带起一片阴影来。
真的不痛!
岳歌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只觉得好像心头枷锁松开,阴霾散去。她下意识地提着裙摆,越过两个阶梯,整个人都冲到了月光之下。
清冷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就好像是为她加了一层白纱。皓月当空,中伸手可触摸。岳歌妄怔怔地站在月亮下,抬头凝望夜空中的玉盘。视线如此专注,就好像是在对话。
白琅看着这一幕,悄悄松了口气。她缓缓走近岳歌妄,却又没有完全靠近,而是站在几步开外,就这么默默地守着她。
她眼里都是岳歌妄,而岳歌妄的眼里都是月亮。月光将她二人笼罩,隔绝开尘世烦忧。
不知道多久过去,岳歌妄这才回神,笑着看向白琅。她说:我现在好想哭啊。
想哭就哭吧。
我难受,我哭不出来。岳歌妄看起来是很想要笑,可最后嘴角弯着下撇,叫白琅看得十分揪心。
她终于走上前去,走到岳歌妄身旁的时候,又直接坐下,还不忘拍拍身边的位置,招呼岳歌妄。
坐着聊吧。
恩。
岳歌妄也不扭捏,直接挨着白琅坐下。她看着月光下的滚滚荒流,好奇地问白琅:这是什么?
白琅顺着岳歌妄的手指看过去,发现本来雄伟壮阔的荒流在黑暗中,失去了原有的风采。
就算有月光照耀,但看起来依旧是一片漆黑。白琅心随意动,放出点点韵力来。
黑色的韵力在夜里极难被发现,它们随着风向荒流飘去,不过片刻间,荒流之上,便亮起星星点点,点亮暗处的波涛滚滚。
白琅惊讶地挑眉,没想到,韵力真的能这么用。
比白琅更惊讶的,是认真盯着看的岳歌妄。她小声惊呼,手指轻轻地戳白琅的手臂,你看,那里有虫子在飞。
她惊喜地问道:是萤火虫吗?
白琅也不打算打破岳歌妄的美好幻想,她笑着点头,说出的话极尽宠溺:对,那些都是萤火虫。
岳歌妄更加开心,她眉眼舒展,不自觉地笑起来,真好看。
还有更好看的。
白琅笑着对岳歌妄说:人间烟火,山川湖泊,乃至于寻常人家桌上的一菜一碟,都是极美的经历。
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
白琅笑笑,对岳歌妄说道:我现在说给你听,以后带你去看。
好。
见岳歌妄捧场,白琅就把她曾经乞讨之时,遇见过的趣事。一一搬出来,努力说得生动有趣一些,叫眼前的女子短暂地忘却悲伤,流露出最真切的笑容来。
他们两人在屋顶上坐了一夜,白琅说了一整夜,岳歌妄听了一整夜,月亮在天上看了一夜。
荒流之上韵力闪烁,也持续了整整一夜。
这是岳歌妄这么久以来,度过的美好的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505 08:23:13~20210506 08:2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7章
等到破晓时分, 白琅踏着晨光,将岳歌妄抱了下去。
怀里的女子睡得香甜,阳光落在她的脸上, 依稀可以看见透明的绒毛。
晨光熹微,天机阁尚在沉睡。白琅把岳歌妄送回须弥间, 还妥善地把她抱进竹屋,盖好被子后, 这才变成狼身, 大摇大摆地回到净身池。
这才走进, 就听见净身池的两人,对白琅破口大骂。
白琅有些惊讶, 她先在灌木丛中变身成人, 确认自己身上穿了衣服之后, 再慢悠悠走过去。
可她才迈开步子, 就听噗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白琅听见响动之后,立马加快脚步,想一探究竟。谁知道离得很远,就看见一身白裙的女子在池子的中央, 背对着来处,看不清模样。
可白琅却知道,这不是玉灵又是谁。
这在搞什么?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人还没有走拢就先开口询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一听来人声音,玉灵立马转过头来,十分惊讶地盯着白琅:怎么是你?
我怎么了?白琅满是疑惑地回答,不是我该是谁?
先别说这些。
一木站在岸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先把玉灵给捞出来啊。
行。白琅闻言, 立马甩出囚仙链。囚仙链现在已经完全漆黑,看不见一点白色。囚仙链在白琅的手中,仿佛已经有了灵智,能随着白琅的意念变长变短。
都不需要使用韵力,囚仙链就直接捞起池中的玉灵,扔上岸来。
一木动作也很快,生火热酒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是玉灵前脚才上岸,后脚烈酒就送到了嘴边。
她十分配合地张开嘴,一饮而尽。
两人配合天衣无缝,就好像经历过好几次了。
白琅收回囚仙链,好奇地挑眉:玉灵怎么去净身池了?
咯咯咯玉灵抱着酒袋,上下牙齿不停地打架,看起来很想为白琅解释,可因为实在太冷,还是选择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