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2“意外之喜”

    约定的时间是周六。

    地点也很便利，市中心某个展会点，离他单位两公里内，离他的住处更近。

    赵恪很少参加这种活动，一是工作忙，二是他对艺术类项目惯性回避。

    具体因为什么，老天知道。

    活动属于私人邀请制，出入审核严谨，没有邀请函不得入内。

    一道安检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外间低调奢华，里面森林旷野。

    展馆面积很大，但香水展示却不多，更多空间留给了布景，真假参半的草木堆砌出一个原始森林。

    从进到出，整条动线的led大屏无缝连接大自然的云和海，播放着风声，虫鸣，雨幕，草长，不论从听觉视觉还是嗅觉，都使得空间变得遐迩，空灵。

    赵恪对香水无感。

    只是昨晚赶报告到深夜，拖着半透支的躯体看到满目绿意盎然，奇迹舒缓。

    “这里的每一片植被都是从国外空运过来，所有展品经由真空系统保存，这次展览主题是‘灵魂底色’，寻找触及最原始嗅觉的开场白，创始人OWhite也会亲临现场……”

    白兮嫒做足了功课。

    她讲得很兴奋，赵恪只是在旁边听着，不作评价。

    展会的最后环节。

    Mr.?White将选出一位幸运儿，通过叁个问题，为对方挑选出一款他认为契合的香水，作为赠礼。

    主持人讲道：“现在，大家可以查看自己收到的丝带。”

    入场时，每个人都被分发到一个绿丝带手环，混在其中有一条是金色丝带。

    “收到金色丝带的先生或女士请举手示意。”

    没有人举手。

    主持人又问了一遍，暗示错过这个机会真的非常可惜。

    白兮嫒看向身边的人：“你不去吗。”

    赵恪单手插兜，表情没有变化，藏进裤袋里的手指缠绕着一圈金色。

    赵恪没想要礼物，也无所谓什么调香大师。

    但白兮嫒挺想看的，她想听听O会问什么，也好奇他会如何作答。

    不出意外，有人举了手。

    众人视线望过来，白兮嫒指了指边上那只藏起来的手。

    赵恪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最后，在全场的注视下，他缓缓拿出那根金色丝带。

    Mr.?White见到他，很自然的说了句“bonjour”。

    最基本的法语问候。

    赵恪太阳穴猛的一跳，嘴角僵在不自然的弧度。

    看来他的抵触范畴不止“与艺术相关”，也包括“与法国相关”。

    两人握手，面对面两张沙发入座。

    第一个问题。

    ——请简单描述一下你的工作内容。

    赵恪回：“抱歉，不方便透露。”

    这个回答听着傲慢，但面前的男士神情淡然，似乎真的不便告知。

    Mr.?White表示理解，问到第二个问题。

    ——你是否拥有一段无法释怀的过往。

    赵恪默然，而后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否仍会期待下一个意外之喜。

    赵恪低缓的音色愈显冷静。

    他说：“不。”

    麦克风将呼吸声渲染得无比清晰，阵阵回音里，助理拿着包装好的礼物走来，由Mr.?White亲手赠予。

    颇为奇妙的对话在旁人的掌声里落幕。

    赵恪回到原处，白兮嫒迫不及待打开他的礼盒。

    “唉？”

    精致的透明玻璃瓶上没有任何标记，品名，成分，一无所知。

    就连里面的液体都是透明色，如果偶然看到，或许以为只是水。

    将香水喷在附赠的试条上，在空气中扬了扬，她凑近闻。

    那是一种什么气味呢。

    白兮嫒钟爱香水，也懂些皮毛，此刻却词穷了，无法准确形容当下所感，甚至摸不准它的基本调。

    复杂，也简单。

    应该加入了多种成分混制而成，但真正被嗅觉接纳时却只剩下最原始的单一味道。

    类似于高原上融化的雪水，零下几十度的空气，隐隐发苦的藓类，坚硬且无趣的峭壁表面……

    太直白，却坦诚，让人卸下心防。

    O在调制这款香时似乎很情绪化，过于莽撞，只一心想找到自己想要的，却被失控的化学反应击败。

    像一场无过渡的惨烈告别。

    白兮嫒将香水放回盒子里，还给他。

    “确实，很适合你。”

    不得不佩服O的敏锐性，这瓶无出处的香水与刚才的对话相铺垫，完成了一整个故事脉络。

    赵恪看着手中的盒子，眉心的褶皱愈发重了，太阳穴的鼓胀感犹在。

    某种被什么玩弄于股掌间的奇怪错觉让他觉得被动。

    并不舒适。

    “白兮。”

    “下次这样的事，别喊我了。”

    白兮嫒抬眸看他：“原因呢。”

    赵恪淡声道：“没什么兴趣。”

    白兮嫒知道他的脾气，顺着说了句“好”。

    *

    香水礼盒的夹层里放着一封信。

    讲述着关于这瓶香水诞生的始末。

    准确来说，这并不是OWhite亲自调制的香水，而是在巴黎的一场交流会中无意间撞见的“意外之喜”。

    他发现时，桌面上只剩下成品，没有人知道成分，配比，基于什么缘由。

    问了接待人员，只打听到制作者是一个亚洲女孩，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O尝试过复刻，很难，在毫无数据支撑的前提下连相似都达不到，但衍生出来的其他几款香却收获了颇高的评价。

    也由此开启了“OWhite20XX底色之旅”系列展览。

    所有这一切，当下的赵恪并不在意。

    他回到住处，将礼盒连带包装一并放进某个抽屉里。

    至于故事背后的意义，他懒得探究。

    （补2.23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