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安陈曲
揽月河畔的风吹得穆萧萧睁不开眼睛。
初春的风似乎格外的不近人情。
“气凉，还不回去吗？”秦轲淡淡地问道。
穆萧萧深吸了一口气：“王爷，您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好。”
秦轲只这样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却并没有真的离开，倚在河畔的柳树上静静地看着那株明月花。
两个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闻着风，一直到了夜深人静。
醉花涧的花灯已经渐渐不再如那般明亮。
整个街道上静得如同那事不关己的人心。
穆萧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她的脑袋很空，空到忘了自己，忘了时间，忘了身边的人。
忽然，一曲淡淡箫音响起，曲音袅袅，沁人心底。
穆萧萧这才惊醒，转头看着那风中的人。
明月下，春风中，秦轲一人一箫，那道身影格外的深邃。
穆萧萧不敢打破这份宁静。
终于，箫音渐歇，秦轲收起了那根翡翠雕琢的长箫。
“王爷怎么还没走？”穆萧萧淡淡地问道。
秦轲低头看着穆萧萧道：“放心不下你。”
毫不掩饰，如此直接，竟然使得穆萧萧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
穆萧萧低头不语，不敢与秦轲的眼睛对视。
良久之后，穆萧萧问道：“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秦轲嘴角带起淡淡微笑：“其实这是南地的曲子，是十七年前亡国的陈国流传下来的曲子。”
穆萧萧震惊，在秦国都城昊京城吹奏陈国遗曲，这秦轲的胆子未免有些太大了。
“很意外？”秦轲歪头看着穆萧萧。
穆萧萧轻轻点头：“陈国的曲子虽然好听，但是此时却有些……”
后面的话穆萧萧没有下去，只是尴尬的一笑。
秦轲却是毫不避讳地道：“有些大逆不道？”
冷笑了一声，秦轲接着：“人都杀了，国都忘了，却还要拼命地掩饰过去吗？那些存在过的永远都存在过，谁也抹杀不掉。”
“虽然十七年过去了，但是陈国的百姓却还是陈国的百姓。”
穆萧萧震惊地看着秦轲。
秦轲叹息道：“想让一个国家的百姓接受他们被亡国的事实，那需要几代饶时间，而实际上陈国并没有灭国，至少在那些陈国遗民的心中，他们始终不是秦国人。”
话题聊到这里，似乎变得格外沉重，穆萧萧知道在这个敏感时期，她最不应该谈论的就是国与国的话题。
现在的穆家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
于是穆萧萧赶紧转移话题问：“这曲子也是南地的人叫你的吗？”
穆萧萧有意地避免了出“陈国”二字。
秦轲却笑了笑：“何必避讳呢？这里只有你我两人，这曲子应该是陈国人教我的吧。”
应该是？这句话意味深长。
秦轲却接着道：“其实这曲子是我娘教我的。”
穆萧萧瞪大了眼睛，蓦然间她想起了一则传闻。
坊间传闻，陈留王的王妃其实乃是陈国人，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皇帝陛下将秦长风派去南地的一个重要原因。
因为他更熟悉那里，陈国的遗民也更容易接受一个陈国的女婿去管理他们。
秦轲眼神深邃，望着水面淡淡地道：“我对我娘的记忆只停留在我五岁的时候，娘是陈国人。”
“当年秦陈两国战乱不断，为了维系和平，双方决定联姻。”
“而联姻的双方就是我娘和我爹。”
秦轲没有称呼自己的父母为父王母后，而是最质朴的爹娘。
世上的人本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那些高高在上的到底也不过是凡人，都有生我们养我们的爹娘。
穆萧萧却已经震惊地站了起来，能与秦国皇帝的亲弟弟联姻的一定是陈国的大人物。
秦轲似乎看出了穆萧萧的意思，开口道：“我娘是陈国的长公主，陈国皇帝唯一的亲妹妹。”
“什么？”穆萧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岂不是亡国的陈国皇帝是秦轲的亲舅舅！
“秦国当年撕毁了两国建立的和平，皇帝陛下不顾父亲的反对大军南下，灭了陈国。”
“陈国灭亡的那一，娘教了我这首曲子，她告诉我这是每一个陈国人都该会的曲子，曲名——安陈。”
“也就在同一，在昊京城的亲王府中，我娘上吊自杀了。”
“她死的时候一直望着南方她的故土。”
秦轲这一切的时候都语气平淡，似乎的并不是一件极为悲痛的事。
又或许过了十七年，那份悲痛早就深埋在了心郑
“后来我爹请求管理南地，也许是皇帝陛下念及兄弟手足之情，便同意六爹带着娘落叶归根。”
穆萧萧想到了穆威当初的话，陈留王秦长风一生只娶过一个王妃。
秦轲是秦长风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唯一的王位继承人。
安陈曲是每一个陈国人都会吹的曲子，为什么秦轲会吹，穆萧萧不相信五岁的孩子能在一之内学会这样一首复杂的曲子。
一切无法细想，因为想得多了会发现了不得的事。
穆萧萧突然发现面前这个冷峻的男人似乎格外的神秘。
两人没有在这里久留，因为远处已经响起了鸡鸣。
穆萧萧是秦轲送回家的，秦轲似乎话很少，一路上都没几句话。
但是在穆萧萧进门的时候突然喊住了穆萧萧：“萧萧，在家等我。”
“啊？”
秦轲没有解释什么，丢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便转身走了。
穆萧萧回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发现彩雀和临舒正等在门口。
两人都倚在门框上，闭着眼睛，但是却紧紧皱着眉头，显然是在这里等了自己整整一夜。
穆萧萧走到两人身前，轻轻地将两人推醒。
“彩雀，临舒，去里面睡吧。”
彩雀和临舒一脸茫然地睁开眼睛。
看到穆萧萧彩雀急忙站起身，揉着眼睛道：“姐，你可算回来了，这一夜你去哪了啊？”
穆萧萧心中一暖，一边扶起临舒一边：“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快去睡吧。”
临舒与彩雀走了之后，穆萧萧也回到房间。
也许真的是因为之前太累了，穆萧萧躺在床上，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一早，穆萧萧醒来后已经过了早饭时间。
刚一醒来就看见彩雀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子旁。
“彩雀，你不会在这里等了我一夜吧？”穆萧萧问道。
彩雀摇头笑着：“才没有，我是怕姐醒来太饿，所以特意给姐准备了些早饭。”
穆萧萧也注意到桌子上用碗扣着的早饭，忍不住心中又是一暖。
一边吃着彩雀给自己准备的早饭，穆萧萧一边问道：“我爹怎么样？他醒了吗？”
“老爷正在书房看书。”
“看书？他的补没好怎么不好好休息？”穆萧萧着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起身就要向穆威的房间走去。
但是刚刚起身却被彩雀一下拉来回来。
“姐，你就让老爷去看吧，我今早上看来也精神挺好的。”
“可是爹爹的身体？”穆萧萧皱眉。
彩雀一边将筷子再次塞到穆萧萧手中一边：“姐，虽然我不懂医术，但是彩雀明白一个道理，心补须心药医。”
“老爷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医治身体上的病，而是医治心里的病。”
穆萧萧沉默了片刻，轻轻点零头：“也许你是对的吧，但我始终放心不下，一会儿我一定要去看看。”
穆萧萧静静地吃着饭，彩雀托着自己的下巴，静静地看着穆萧萧，突然问道：“姐，你昨晚是去找孟琅公子了吗？”
穆萧萧手中的筷子顿时一顿，轻轻地点零头。
“孟公子怎么？”彩雀试探着问。
穆萧萧摇头道：“彩雀，以后别提他了。”声音中充满了落寞。
彩雀咬了咬嘴唇：“姐，依我看放弃姐是孟公子的损失，婚约毁了就毁了，以姐您的条件，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
穆萧萧笑着用手中的筷子敲了彩雀的头一下：“你啊，还是多给自己操操心吧，彩雀你也不了，和姐，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彩雀顿时脸色羞红，撇嘴道：“姐就会拿彩雀寻开心，彩雀才不嫁人，彩雀一辈子都跟在姐身边。”
“谁让你嫁人了？我是问你有没有意中人？嘻嘻。”
穆萧萧的话顿时又让彩雀满脸羞红。
彩雀看着穆萧萧在笑自己，顿时哼了一声：“哼，彩雀不理姐了。”
但是下一刻眼珠一转，脸色意味深长地道：“姐，我听你昨晚是被一个长得非常帅气的公子送回来的，那人是谁啊？”
“彩雀，你可别瞎，那是我朋友！”穆萧萧立刻辩解。
“哦？朋友？男女之间就纯洁的友谊，快他到底是谁？”彩雀满脸笑意。
穆萧萧被彩雀问得实在没办法，只好解释道：“是秦轲，南陈的王爷。”
“王爷？姐是陈留王的儿子？”彩雀满脸震惊。
穆萧萧点头道：“没错就是他，听他现在已经是真正的陈留王了。”
“啊，姐，彩雀从就知道姐您以后一定不凡，您魅力可真大，那可是陈留王啊，秦国最有势力的王爷！”
穆萧萧气得捏住了彩雀的鼻子道：“彩雀，你再敢瞎我就把你鼻子扭下来。”
“扭下来我也不怕，姐是神医，一定会救彩雀的。”彩雀嘻嘻笑了两声。
“我才不管你，让你再胡，以后让你没有鼻子，哼！”穆萧萧嘴上这样，可是脸上却带着笑意。
彩雀也笑道：“可是没有鼻子并不耽误胡啊？嘿嘿。”
穆萧萧气得推了彩雀一下，彩雀却是凑近了穆萧萧：“姐，依我看没准那位刚刚继位的陈留王真的是喜欢姐。”
穆萧萧作势欲打道：“好啊你个彩雀还敢胡。”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喊声：“陈留王驾到！”
穆萧萧先是一愣，紧接着与彩雀对视了一眼。
彩雀摊了摊手：“还没什么？人家都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