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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断手与曲音

    只见秦绾绾脸色煞白,一只手紧紧按在木匣子上,见此,茴香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问道:“小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秦绾绾迅速冷静下来,对其吩咐道:“去茯苓找来。”

    茴香不敢再问,点了点头,转身便去找茯苓,嘴里不忘抱怨道:“也不知言公子送了小姐什么东西,小姐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亏我刚才还觉得他是个有心人。”

    听她这么一说,茯苓更是一头雾水,直到连她都见到了那木匣子里的东西,也被惊得手足无措。

    秦绾绾将木匣子推到了她的面前,一脸怒色责备道:“你怎么做事如此不干净,竟然人将此物送到我的面前!”

    茯苓低着头,不敢反驳,只说道:“请小姐责罚。”

    秦绾绾看了一眼她,清楚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关键是揪出是谁在背后捣乱,思来想去这东西就藏在这筐中,而这筐由言陌亲手送到她这里,若这东西是他准备的,刚才便应该与他反目了,所以显然不是他。

    “我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用这东西将人引出来,然后杀了,干干净净地杀了!”

    茯苓答了一个是字,随后将木匣子拿走,虽说要借由此物引出幕后之人,但留在府中只会惹祸端,她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先将东西带出相国府。

    而此时,连昀飞正徘徊于相国府,忽见一侍女鬼鬼祟祟,仔细一看认出了那是秦绾绾身边的人,更是生出了疑心,立即小心谨慎跟了上去。

    不同于普通侍女,茯苓常年习武,耳力强于他人,走了大约十来丈的距离便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于是脚下顿了顿,嘴角勾起了冷笑,来的果然快!看来她不用费心思去想办法将人引来了。

    打定了主意后,她抓紧了木匣子,快步朝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郊外荒无人烟,茯苓忽然停下了脚步,用一块黑巾蒙住了自己的脸,迅速将木匣子塞入怀中,反身拔剑刺向身后之人。

    见状,连昀飞连忙应招,茯苓招招见杀机,直取对方命门,不留半点余地。

    连昀飞目标乃她怀中之物,剑剑直逼她的胸前,一招剑走偏锋,直接划开了她的衣襟,茯苓只觉得胸前一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露出了肚兜,脸上迅速呈现恼怒之色。

    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连昀飞手腕一转,剑穿过她的衣服,将木匣子挑了出来,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动作优雅。

    木匣子顺着剑身滑倒了他的手中,随之一手握住,但他没有急着打开看里面的东西,而是将剑重新指向茯苓,冷声质问道:“我二师姐的死到底与你们相国府有没有关系?!”

    茯苓看着他手中的木匣子,又看了看他那冷若冰霜的脸,不由冷笑道:“明知故问!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你何须装傻?”

    连昀飞蹙了蹙眉,不明其话中意思。

    见他还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茯苓心中大为不屑,说道:“既是玄剑宗的人,为何不敢作敢当,你既蓉此物恐吓小姐,我便留你不得!”

    说罢,她再次握剑冲了过去,杀意比方才还要浓烈。

    连昀飞一手持剑,一手紧抓着木匣子,但见茯苓双目布满杀气,大为疑惑,他承认以前在相国府的时候自己表达过诸多不满,也对这主仆俩没有几分好脸色,但光凭这个就对他痛下杀手未免说不过去。

    思及此处,他将疑点放在了木匣子上,好奇之下准备打开一探究竟,茯苓见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木匣子上,当即下狠手,朝着他的心脏刺去。

    关键时刻,他将木匣子往上一抛,脚下一转,身影如风瞬间移到了茯苓的身侧,并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其剑架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待这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后,他正好接住了方才抛出去的木匣子。

    茯苓见自己被擒,恼怒至极,但又无法反抗,只能干瞪着眼睛。

    木匣子在落入他手心的时候,里面的东西随之震了一下,他用大拇指一弹,轻而易举打开了匣子,只见狭小的匣子里躺着一只肤色泛白的断手,断口之处的血液早已凝固,表面覆着一层寒气,显然是从冰寒之地取出不久,连手心的老茧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目光刚触及断手时,连昀飞瞳孔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仿佛被瞬间凝固。

    茯苓趁他失神之际,反手一掌,借机夺回主权,速度更是极快对着他砍过去,冰冷的剑刃一直从他心口的位置划到腹部,留下了一道很深的血痕。

    连昀飞猝不及防,重伤在地,似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见状,茯苓索性一鼓作气,准备来第二次突袭,就在这危机之刻,一道曲音糅杂着无形的利刃穿破林间,将万千枝叶从枝头削落,如从弓弩射出的箭直击她手里的剑。

    茯苓大惊,一声怒喝:“谁!”

    回答的是第二道相同的曲音,刚闻其音,她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顾不得再去刺第二剑,匆忙逃离原地。

    连昀飞双手捧着那只断手,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身受重伤。

    “原来真是她干的!”断手摆在眼前,他真真切切看清楚了,也认出了断手的主人,那是他藏在心底的人,放在心底最美好位置上的人。

    明确了凶手后,他心中再次填满了恨意,顾不得身上的伤,一路朝着相国府追去,虽是一身血迹,模样落魄,但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坚实有力,相国府的护卫见到来势汹汹的人,主动发起了攻击,但是玄剑宗弟子再无能,也不是一般人能匹敌。

    寂离剑饮血后,剑身跟着光亮了许多,言陌赶到时便见府中护卫被伤了不少,又见他没有收手的打算,连忙提剑迎了上去。

    他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张开了口,声线带着无尽的悲凉,说道:“秦绾绾杀了二师姐。”

    闻言,言陌虎躯一震,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若是还当我是你的师弟,便与我一同杀了她。”

    激烈的话音入耳,言陌皱起了眉,握紧了手里的剑,秦绾绾杀不得,罪该万死也杀不得,他不能让师弟成为千古罪人!

    只消片刻时间,他权衡了利弊,上前握住了连昀飞的手腕,在他耳边说道:“报仇之事暂且放下,我有很重要的事与你说。”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只有两人能听到,即便是站在两人不远处的秦绾绾也听不清他们两人在说什么。

    连昀飞一双含着血丝的眼睛直盯着秦绾绾,当言陌在他耳边说的话时,也不见得他将身上的杀气收敛一分。

    言陌斜睨了秦绾绾一眼,露出失望之色,随后拽着连昀飞快步离去。

    那一记冷漠无情的眼神让秦绾绾觉得浑身冰凉,如被灌了一身冷水,心里很不是滋味,转身便对茯苓吩咐道:“去派人杀了连昀飞,以后我不想再见到这张脸了。”

    茯苓颔首道:“是,小姐。”

    此时的连昀飞对言陌还有几分情面在,任由着他将自己拉到无人之处,也与他详细说道:“二师姐在回师门的途中遭人杀害,还被剁去了一只手,我无意中发现她饮的酒里被下了化功散,顺着那酒我查到了相国府,更在茯苓的身上发现了二师姐的断手,那茯苓是秦绾绾的贴身丫鬟,如果不是秦绾绾的命令,她一个丫鬟怎么敢去杀我玄剑宗的弟子!”

    听完连昀飞的叙述,言陌的脸色极不好看,下意识握紧了剑,眸子里浮现出杀意,可是这股杀意只维持了片刻的时间。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意,伸出手按住了连昀飞握剑的手,认真地说道:“你不能杀秦绾绾。”

    闻言,连昀飞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他得知了真相后还要护着秦绾绾,随即咬着牙问道:“为什么?!难不成你喜欢她竟然喜欢到了可以违背道义的地步,她是杀害二师姐的凶手啊!难道在你的眼里,二师姐就这么可有可无吗?!”

    “我玄剑宗弟子的使命是守护天下苍生,四百年前先尊们为了苍生舍身取义,作为后世弟子更应该谨遵师门教诲,以先尊为榜,你若杀了秦绾绾,便是将苍生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见他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连昀飞只觉得可笑至极,秦绾绾即便是那魔头的转世又如何,难道就能放任她不断祸害无辜之人?他虽是玄剑宗弟子,却做不到昧着良心去袒护一个杀人凶手!

    “五师弟,放手吧,就当为了天下苍生,放弃个人恩怨,二师姐在天之灵也不愿见生灵涂炭。”

    连昀飞甩开了他的手,手里的那把寂离剑第一次指向了同门中人,开口道:“不明是非,不辩善恶,这就是玄剑宗教给你的道吗?既非同道中人,多言无益,动手吧!”

    那一日,他被伤得极重,仓皇逃离后,晕倒在一出偏僻的角落里,幸得一过路女子相救被及时送去医馆,否则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醒来时,窗外正下着大雨,身上伤口隐隐犯痛,医馆里的大夫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醒来,他知自己得罪了相国府,更是与师兄反目,对方定然不会放过他,他不愿连累旁人,等不及雨歇便偷偷离开。

    离了医馆,他无处可去,身无分文,只得到深山处养伤,饮山泉食野果充饥,谁知他藏得再隐蔽也躲不过仇家的追捕。

    看着再度将自己包围住的黑衣人,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冷笑道:“想必二师姐就是死在你们这些人的手中,我没去找你们,你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为首之人虽是蒙着黑色的面巾,但那双暗藏狠毒的眼睛却掩盖不了她的身份,她冷冷盯着连昀飞,说道:“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你们玄剑宗弟子也不过如此。”

    “比起你们这些趁人之危的小人,我玄剑宗光明正大,即便死也是坦坦荡荡!”

    茯苓嗤笑道:“别把你们玄剑宗想得太高大,世外宗门又如何?还不是免不了门第之见,我茯苓即便入了不了那道门,也照样能杀得了你门中弟子。”

    听她所言,连昀飞猜出了个缘由,便说道:“我玄剑宗招收弟子向来看重心性品德,如你这般卑鄙无耻的小人,即便踏破了门槛,掌门也不会将你收入门中!”

    闻言,茯苓沉下脸,想起了那段往事,那种熟悉的屈辱感再次席卷而来,她就不明白那个病秧子有哪点比得上自己,就算有,那也只是身份尊卑之分,她不过是个贱奴之女,而她花不语却是官家之女,就是这层身份之别让她与玄剑宗的大门失之交臂。

    凡玄剑宗弟子,她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尤其是那个让她蒙羞的花不语。

    “杀!”

    她咬了咬牙,低沉的嗓音道出了一个字。

    随着这一个掷地有声的杀字,黑衣人蜂拥而上,直朝着前面的连昀飞攻去。

    忽地,一滴精血在连昀飞脚下的那滩血水中冉冉升起,随后轰然炸开,化作无数粒血子射向黑衣人。

    霎时,黑衣人个个面露痛色,失去了行动力。

    妖毒!连昀飞猛然想起了这个词,而那滴精血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是她的,是她与御妖族签订契约的定子。

    他顿觉不可思议,那颗定子早在她消失得时候消散了,为何还藏在他的身体里?

    茯苓见自己带来的人倒下一片,恼恨之余,自己提剑冲了上去,可谁知剑未碰到人时,便再次听到了熟悉的曲音。

    惊恐之下,她不敢再近一步,当下决断,收剑走人。

    连昀飞也听到这道曲音,恍然间想起了上次也是因此曲音得救,于是探着脑袋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吹奏出曲音之人。

    深山处,不该有人居住,应该是过路的陌客,一次是偶然,两次便是有意,他确信世上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四下看不到半个人影,他朝着茂密无边的林间大声喊道:“恩人,两次救命之恩,连某感激不尽,不知您可愿出来相见?”

    林间只回荡着他粗哑的嗓音,半晌无人现身,他沮丧地低下脑袋,捂着身上的伤准备回到自己的住处。

    可走了两步,却经不住新添的伤势而倒下,大仇未报,自己先自身难保,他不由生出了挫败感,怒捶着地面。

    “这般便放弃了?”

    正在他自暴自弃时,一道清润的嗓音由远而近,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白衣女子朝着自己款步走来,冷若冰霜。

    见这林中再找不出第三个人,他便问道:“是你救了我?”

    殊颜扫了一眼地上那些早已断了气的黑衣人,秀眉微颦,那雨女到最后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即便口口声声恨御妖族,可还是用最后的一点力量护了御妖族最纯净的血脉,可惜这番良苦用心,感化不了应该明白的人,那一段枉错的情感,到底是谁错付了谁?

    “我若是你便会好好活着,这才不会辜负了死去的人。”

    雨女也好,柯杳也罢,她想这两人都不愿意看到他糟蹋了自己的人生。

    “我当然想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报仇。”

    殊颜看了一眼地上自己的影子,又看了看他的影子,两道轮廓不同的影子只有一点相同,那就是都沾了血。

    “你是玄剑宗的弟子,而秦绾绾却是玄剑宗要护的人,你若要杀她,便等同于背叛了师门。”

    连昀飞看着手里的寂离剑,犹豫了片刻后将其丢了出去,并说道:“弃了便弃了,即便没了这把剑,我一样能报仇。”

    灵剑具有灵性,在被丢弃的瞬间,又返回了主人的手里,对此,殊颜说道:“从它认你为主的那一刻开始,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离开你,忠诚二字就是它与普通兵器想比最为特别的地方。”

    如她一般,认定了阿姐,便是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无论阿姐轮转几世,她都能找到她,守着她,看着她安安稳稳地度过每一世,哪怕是若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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