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昔年荣耀还在眼前
戌时初，宫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高官贵胄家的马车，能参加宫宴者，总是有被皇帝看重之处，但自北域立朝以来，能乘坐马车入宫者却少之又少，今日，看着那偌大的马车，满朝文武又长了一回见识。
拉着的马足有四匹，这是当初始皇帝批下的特许，至今能出其头者唯有皇帝，那车宽约莫一丈，车厢更是用上好的楠木打造，车帘以上好的红玛瑙打磨成珠，那珠上被细细的刻了铭文，所出所用无不是上好。
有些上了年岁的老臣，似是薛丞相这般的，瞧着那马车都颇为感叹，这还是昔年始皇帝赐下的，神武家这些年只是翻新而未曾更改，可见其心思。
只是容不下，到底是容不下了，皇帝还是太子时，才初有苗头，先皇驾崩他继位，这心思便再也不加遮掩了，满朝文武何尝不知有弊无利，但总有那些趋炎附势的去捧皇帝，闭了闭眼，那些步行入宫的大臣家眷们，也不再多言。
再说凤涟娇坐在马车中却是独自一人坐在一侧，怜汐和钧柏宁愿跟几个小的挤着坐，都不想去去抬头看她，凤涟娇有心想说些什么，可良玉若有似无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却让她止不住的胆寒。
可她却不觉得自己有错，人都想往高处走，当初她攀上神武修言不也是为着有朝一日能坐上人人艳羡崇敬的神武将军夫人吗，谁曾想到，这才几年，便物是人非了。
一双精心培养的女儿与她不亲，神武家又走在悬崖边上，她不为自己谋出路难道等死吗？
这套想法在凤涟娇脑海里不知转了多少回，若是无法定下决心她也不会找她那个嫡姐许了那么多好处，才求得这一个机会。
只是没想到，如今一对上良玉那双眼，凤涟娇就怕的很，心下忍不住琢磨起来，原来她也不是这般啊，难道是耐不住，不愿意伪装了不成？
凤涟娇的想法良玉不知道，但良玉今日却是定了主意要舍去这个人了，神武家如今处境已经岌岌可危，可禁不住内外联合的打击，即是凤涟娇已经不甘于此，那便放她自由便是。
良玉感受着头上繁琐的发饰，勉强压住了心中的不耐，好好的中秋算是毁了，也不知下一个中秋还有没有机会与云儿一起，想起那个明显失落却强自按捺的小人儿，良玉口中禁不住漫出一抹苦涩。
马蹄踩在宫道上，是清脆的“哒哒”声，间或还夹杂着路上遇见的百官家眷们惊讶的嘘声。
当今皇帝登基后神武家参加宫宴次数屈指可数，却也只有将军出席，从未带过家眷，如今这只有内眷出席却是第一次见，不少老狐狸已经从中嗅出了阴谋，望着马车的眼神就难免带了些可惜。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皇家更是如此，每年不知要死在这深宫内苑多少人，却总有人前赴后继，眼下宫外热闹，宫内更是不遑多让，丝竹鼓乐之声传的老远。
撩开车帘一望，就能瞧见这宫里高高低低四处悬挂的花灯随着夜风摇动，来往宫人们脸上的表情严谨又不失愉悦，良玉瞧了一眼，便也放下了，说来，她至今都不知那莲央宫在哪里，是个什么样子。
马车里寂静的诡异，“将军夫人”倚在车厢软塌上，脸上的憔悴哪怕上了妆容也遮盖不住。
凤涟娇自己独占一个长榻，却顶着一身的娇艳华贵蜷缩在一角，几个娃娃们咬着耳朵不敢吭声，只看着马车离那举办宴席的章华宫越来越近。
路有尽时，马车停在台阶下三步远，阿冲一身劲装锦衣肃着脸孔安置着脚凳，良玉当先下了马车，接着是小包子，若青、若风、钧柏、怜汐。
几个孩子下了马车俱是齐整的站在良玉身后，只看那马车上随后伸出一只手，抹着鲜红的蔻丹，玫红色的广袖，良玉懒得瞧她，干脆别过了身嘱咐几个小的说话。
凤涟娇一手虚虚伸着，一手撩开帘子，望着空无一人的车辕边，面色几变，却到底还是自己下了车，见她走了，良玉这才躬身踩上脚蹬，亲手撩开车帘，唤道
“母亲，良玉在这儿扶着您......”府里人都习惯了，就连怜汐和钧柏也习惯了，望着眼带担忧的良玉，再瞧那下了马车便四下顾盼的凤涟娇，都不禁咬了咬牙。
梅香却不顾忌那旁的许多，转身看见凤涟娇这般做派，嘴里便忍不住斥责开了“凤氏，妇人的端庄也该捡起来了，这么些年，怎么没有一点儿精进，这可不是凤府。”
凤涟娇扶鬓的手僵了，扭曲了一张脸，却也知道这是何处，压低了声音斥责“我好歹是将军过了门的偏房，这就是你与我这个主子说话的态度？”
“主子？”梅香冷着一张脸孔，面无表情的回视“恕梅香见识浅薄，这偏房是妾，妾是可以发卖的，说上一句婢女也不为过，我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也掌着主院里的不少琐事，按理说，也是有几分薄面的，可梅香自知，不过是个婢子罢了。”
梅香说的是规矩，可凤涟娇却是不服，她自持出身凤府颇有几分颜色何曾把自己当过可以发卖的妾。
自进神武家起，就连那病恹恹的夫人都要让着她几分，如今临到头眼看着这个往日满身荣耀的高门就要栽了，却来跟她将规矩，她哪里能忍得住心中的戾气与怨怼。
“你是婢子，我却不是，劝你看好如今情形，当初被我拿捏，如今还想踩我？自己掂量掂量再和我说话吧，我大人大量，看在昔日那点子情分上，就不与你计较了....”
凤涟娇妖妖娆娆的站在那里，虽是与梅香说着话，眼睛却直直的望着才从马车上走下的“将军夫人”，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在场的除了“将军夫人”和良玉，面色都有些难看，毕竟这凤涟娇如今踩的已经不单单是柳月柔的脸，而是把整个神武一门踩在了脚下为她做垫......
章华宫前的台阶下，气氛一时沉寂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