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节
尖下巴,微微泛红的嘴唇,右边唇角下有一颗小痣。
“这是……是我?”许清木情不自禁抬手摸了摸自己唇下的小痣,总觉得这画有点不对劲。画意缱绻,情意太浓,哪里像是在画一门宗主,倒像是画的不敢言明的心上人。
岳野鹤一脸骄傲,大声宣布:“是您!凌云观祖师爷凌云子,玄门第一小霸王!”
许清木对这个称呼满脸嫌弃。
岳野鹤继续骄傲地说:“凌云观历代掌门一直供奉着您的画像,从来没断过!”
许清木一阵恶寒,想着千年来他的徒子徒孙都对着这样一张画供奉他……他正要开口,突然感觉眼前迷迷蒙蒙地出现了一个男人,黑衣黑发,身形颀长。
许清木就穿着那身素衣,戴着那个斗笠,站在男人面前,拿着块一文钱的废料玉骗他,说这玉价值连城,那人回了句什么,许清木就笑。
许清木隐约觉得那人应该是长得非常好看,但他想看清楚那人的脸,却怎么都拨不开眼前的迷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岳野鹤的声音再次传来:“怎么了?”
许清木回神,摇摇头说:“想起一个人。”
岳野鹤问:“谁?”
“记不清名字,也记不得长相,只是……”
只是,一想起来,就觉得心口痛,一股火气直窜脑门,拉扯着浑身都难受。
后面的话许清木没有说出口,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抗拒自己去想这个人,于是摇摇头,淡淡地道:“可能是不重要的人,没事。”
岳野鹤也没有多问,又说:“您现在的灵力还没有恢复,所以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不着急,转世的您也是天生仙骨,修炼回到从前境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许清木感受了一下身体里虚弱的灵力,有点烦躁地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岳野鹤摇头说:“不知道啊,典籍遗失了,太可惜了,没能留下您当年的英姿。”
许清木翻白眼,岳野鹤轻咳一声,说:“师父只是告诉我祖师爷转世的时间,让我掐着点去接您。然后我接您的时候就发现您魂魄残缺,丢了一魂,没法修炼……还有点……额……”
岳野鹤没说,但许清木知道,他要说的是“傻”。
魂主神志,魄主骨肉,只有三魂七魄安稳才能投身为健全的生人。许清木丢了一魂,所以才会生来痴傻。而现在,那丢失了千年的一魂,突然归体了,许清木也就恢复了神志,甚至还想起了许多前世的事。
许清木思索片刻,问了问还模糊记得的一些人名和宗门,得到的答案是“几场战乱过后,典籍失落,这些已经成为支离破碎的神话故事了”。
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豪杰辈出玄门鼎盛的年代了。如今仙道凋零,天地间灵气枯竭,众生信仰崩塌,许多宗门和家族,都已经消散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凌云观混得不算好,但也不是最差的,好歹还守着一方山头。只是这凌云观除了岳野鹤一个人,其他弟子都资质平庸,没有仙缘,搞成如今这个萧条的样子,也不奇怪。
许清木心下有些感慨,也懒得多想,缓了缓就把门给关上,退出来大步离开。
反正他已经再次活了过来,命还在别的就不怕,且走且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岳野鹤跟在他的身后,嘿嘿笑着说:“祖师爷,既然您回来了,这传承玉就还您。以后,这光耀门楣、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交给您了!”
说着岳野鹤就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个小东西,许清木接过来看了一眼,就感觉双眼被刺了一下。
这就是他模糊记忆之中那块不起眼的玉,竟然传承了下来。被几代掌门宝贝似的养着,还养出了灵,如今通体润泽,触之温凉,视之流光,还真是价值连城了。
这小玩意搞得许清木又开始思绪混乱头痛欲裂,他的食指快速摩挲过那块玉,又毫不留情地扔回给岳野鹤,道,说:“你留着吧。当年创建凌云观只是一个意外,可没想维护正道。我都死了一千年了,让我安息,这掌门谁爱当谁当。”
说完许清木直接大步走开,岳野鹤急得在原地跳脚,呼喊道:“祖师爷,您可不能这样,我搁这儿装深沉一百年了,快憋死了,就等着您来解救我啊,您怎么能撂挑子呢?”
许清木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要走,岳野鹤立刻冲上来拽着许清木的袖子,撒泼耍赖地说:“这一世是我养大你的,你欠了我养恩,得还我。”
这倒是……许清木没法反驳,只能倚老卖老说:“我是你祖师爷。”
岳野鹤继续撒泼:“我不管,反正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还给你喂过奶呢!”
“……”许清木万分惊恐地看着岳野鹤,怒道,“你竟然敢给祖师爷喝你的……不对,你怎么会有奶!”
岳野鹤连忙道:“奶瓶!奶瓶!想什么呢!”
许清木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连这个功能都修炼出来了……随便吧,反正玉和道观都送你了,告辞。”
说着许清木继续试图甩开岳野鹤,对方继续嚎叫,这动静把外面的一群小道士吸引了过来,刚听到脚步声,岳野鹤一秒变脸,等小徒弟们赶过来,他瞬间恢复了高冷严肃仙风道骨,变了一个人。
许清木趁机脱身,退得远远的,对岳野鹤做了个鼓励的表情,然后迅速消失。
许清木也没走远,只是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没打算离开凌云观,毕竟岳野鹤虽然有点疯疯癫癫,但作为掌门很让许清木满意。凌云观交给他,自己安心修养就好。
只是许清木低估了岳野鹤的鸡贼程度。
第二天早上,许清木迷迷糊糊起床洗漱,门外就响起了急急忙忙的敲门声,许清木还没怎么醒,火冒三丈地去开门,就见个女弟子泪眼汪汪地朝着他哭诉说:“不好了,师父不见了。”
许清木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女弟子叫贺星楚,是他师妹,也是凌云观唯一的女弟子。从前他还傻着的时候,贺星楚一直对他很好。
贺星楚眼睛圆圆的,很可爱,只是从小和一堆男孩儿养在一起,有点男孩子气。
看着这一直对自己很不错的小师妹,许清木稍微收了收自己的起床气,耐着性子说:“不见就不见吧,他还能离家出走啊?”
贺星楚就哭丧着脸说:“真离家出走了,留了一封信……”
许清木脸色一变,赶紧就跟着贺星楚去了岳野鹤的房间。
桌上放着传承玉和灵殿的钥匙,一堆小道士们都在,温纶站在最中间,正拿着一封信在看,脸色相当不好。
许清木走过去,两根手指头把信给捻了过来。
难怪温纶脸色那么难看。
岳野鹤在信里写:为师掐指一算,天地间将有一场大劫,许清木就是那场大劫的救世主。而这个救世主现在终于从混沌之中醒来,为师也该功成身退去游历人间了。
信的末尾还说了,让所有弟子都听许清木的话,以后也会在拯救世界的过程之中留下功勋。
看完信,许清木一顿翻白眼。
他是真的不想当掌门了,也不想带孩子。
许清木的目光在在众多弟子间逡巡,想矬子里拔将军,找个资质稍微好些的来接这口锅。
很遗憾,虽然温纶人挺烦的,但看来看去也就他有这个资格。
“我其实……”许清木刚开口,温纶就微笑着抢先说话:“许师弟,师父的意思是,以后这掌门就由你来当。”
许清木道:“我本来……”
温纶身后一个小道士连忙打断他:“那怎么行?他根本就是个……”
不知道想说“疯子”还是“傻子”,反正没别的词。
许清木忍着火想不和小孩子计较,说:“我根本……”
温纶继续打断他:“许师弟的确是身体不太好,让他做掌门,真的是为难他。”
许清木:……
这群小孩儿还能不能好了?一个香火都没有的破道观,争成这样。
几个和温纶关系好的弟子都开始窃窃私语,说什么温纶才是更合适的掌门,唯有贺星楚小心翼翼地开口:“可是……师父都说了许师兄清醒了,师父算什么都是准的,既然师父……”
温纶微笑着看了过来,贺星楚瘪瘪嘴,没再吭声。
温纶又用那凉飕飕的微笑看许清木。
从前的许清木也是很怂,温纶好多时候都不需要多说话,看他一眼就赢了。
但今天这一眼,看得许清木火大,满脑子都是“这熊孩子缺少毒打教育”。
许清木轻声道:“我本来就是不想当掌门的。”
温纶很满意,径直就往前走要拿那块玉,许清木斜眼看他,一脚踹在那桌背面,只听见“砰”的一声,那块传承千年价值连城的脆弱古玉就飞在了半空中。
众人齐齐发出惊呼,个个都伸手去接,却见一个身影迅速闪过,片刻后,那玉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许清木的手里。
众人回过神来只觉得一阵后怕,却见许清木漫不经心地玩着那块玉,说:“但是我这人天生反骨,越是有人想抢,我就越是不给。”
温纶顿时脸色铁青,缓了缓才说:“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师父希望我能当凌云观的掌门,我同意了。”许清木带着点无辜的笑意看着他,说,“以此来报答你师父的喂奶之恩。”
众人:……
第3章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温纶义愤填膺地道:“你又说什么疯话!师父没有奶!”
许清木微微叹气:“倒也不必这么郑重其事地解释。”
温纶愣了一下,感觉自己才像是个傻子,又要发作的时候,外面突然又传来有人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是个小道士惊慌的声音:“又……又来了!绿总……不是,黄总又来了!”
一群人立刻又慌了,没空再讨论奶的问题,全都望向了温纶。
温纶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通红,不自觉地缩起脖子,显得异常局促。
许清木看着他,淡声道:“不是想当掌门吗?麻烦来了不去解决?”
温纶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来。他今天比以前更不敢出头,毕竟以前还有岳野鹤在,现在,他真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许清木有点失望地摇摇头,心道看来岳野鹤跑路以后,自己短时间可能真的很难脱身了。
于是许清木伸手推开了这群慌张的小道士,径直往外走,刚到三清殿门口就对上了黄老板。
小道士们躲在殿内探头探脑地看,没一个人上前。
黄老板昨天摔伤的部分贴上了纱布,嘴有点肿,但不妨碍他的吊梢眼和以前一样很凶。
许清木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说:“今天又要找什么麻烦?直接走流程,我们早点结束。”
那双吊梢眼看着许清木,片刻之后,突然变得通红,五大三粗的壮汉,盯着许清木涌出了两行可怜的热泪。
“???”许清木一脸一言难尽,“有话好好说,你哭什么,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
黄老板张口,原本是门牙的地方现在黑洞洞的,那样子太滑稽了,许清木差点没忍住爆笑,用力吸了一口凉气,好歹是没有笑出声。
黄老板张开漏风的嘴,艰难地说:“噗是我要付,太痛了忍噗住。”
这一次,躲在后面的小道士们倒是都忍住不住了开始笑,许清木干咳两声,回头对他们挥挥手让他们散开。
小道士们继续探头探脑地偷看,许清木只好带着一脸倒霉相的黄老板去了客堂,给他倒了杯绿茶,让他慢慢说。
黄老板看了眼绿茶又一脸幽怨地推开。
许清木略有些歉疚地把茶拿开,换了杯白水,道:“别委屈,看样子你也不是什么专一的人,也不吃亏。”
黄老板努力克制住自己漏风的嘴,把话给捋清楚了:“那是以前!我和她结婚以后就收了心,是想要和她好好过日子的!她倒好,给我戴绿帽子,一次还两顶,勾搭了我身边的兄弟就算了,连楼下理发店的tony都不放过。你知道吧,我昨天回去的时候,正抓个现行!我亲眼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