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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五章 南宫清逸的自述

    南宫世家经历了一年的整顿肃清,再加上江湖的动荡,不可避免有些青黄不接,再加上南宫诲病重,更是使这种状况愈演愈烈。

    特别是铸剑大师南宫玉璞的宣布隐世,即使是让江湖人百般推崇的铸剑术也少了顶梁柱,呈现出了衰弱的迹象。

    最明显的迹象是近来江湖暗流汹涌,几乎所有势力都小动作不断,只有铸剑山庄最为老实,不仅没有想方设法扩张势力,反而又回缩的迹象。

    如今,正是江湖改头换面的时机,如此必然存在无数新老势力的更替,除非真的无能为力,铸剑山庄一定不会介意打肿脸充胖子。

    如此,便可看出铸剑山庄如今的光景。

    当然,铸剑山庄等如今境遇也不算特别糟糕。

    毕竟江湖上欠铸剑山庄人情的不是一个两个,若是这时候有人打铸剑山庄的主意,吃相实在太过难看不说,赔了夫人又折兵就有得乐子了。

    目前的铸剑山庄,鲜少有人行走江湖,哪怕是南宫老家主最喜爱的孙子南宫清崖也最多允许他在荒城附近闲逛,还不能跟人发生口角,憋屈得很。

    此时,正是叶落时,秋日格外萧索。

    南宫清崖蹲坐在一家酒肆的台阶前,一身酒气,昏昏欲睡,膝上放了一根桃枝。

    不知过了多久,他点了下脑袋,眼睛睁开一条溪缝,微微仰头看向微有些西斜的太阳

    秋意正浓,阳光灼烈得有些刺眼。

    南宫清崖抬手挡了挡光线。

    阳光斑斑驳驳落在脸上,有些索然寡味。

    人生在世,谁都有些不愿接受却又无可奈何,只是看得轻重而已。

    毫无疑问,南宫清崖看不开。

    从爷爷离世,到多出了表姐,到家族突然的貌合神离,他本来不想理会,结果又牵扯出大伯毒害爷爷,整个南宫世家差点分崩离析,最后人心惶惶。

    突如其来的变故,从不必考虑身后,只管大步向前,突然间身上多了万般负担,挣脱不得,解决不了,只能面对。

    他无能为力。

    如今,爷爷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他不愿接受,甚至不敢回家去看看。

    他从小习剑,除了喜欢,也有些少年侠气,可如今他对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出剑。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能碌碌无为借酒浇愁。

    只是,很快,他放下了手,眯着眸子看向街道。

    街道上阳光灼灼,十分晃眼。

    有个人便在灼人阳光下缓缓走来。

    那人一袭青衫,腰间配了一剑一刀,目光平静,嘴角含着慵懒的笑。

    他停在南宫清崖面前,微笑伸出手,“你好,我叫南宫清逸,按辈分你可以喊我一声表哥。”

    南宫清崖皱眉看着他,“可是我没见过你。”

    那个叫南宫清逸的男子笑了笑,有些伤感怀缅,“你当然没见过我,因为我成年之前一直在地下,成年之后,第一次出任务便碰上了个很厉害的傻瓜,然后,我就跟着他了,再之后,他死了,我便自由了。”

    南宫清崖眉头紧锁,并不能理解面前之人的意思,“你来找我?”

    南宫清逸点点头,“我曾经发誓,要将南宫世家闹个天翻地覆,只是那傻瓜说,我欠他一个人情,以后不可能还上了,便让我将这件事揭过去,算是还了他人情。”

    南宫清崖迟疑道,“他认识我?”

    南宫清逸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我一开始是不想了结的,毕竟南宫世家欠了我十年折磨,只是那人死了,我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我只能答应他,只是思前想后我觉得亏,所以,就来找你聊聊。”

    他腰背微弯,身子微微前倾,看着面前的少年人,“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回答我吗?”

    南宫清崖正色道,“你告诉我他是谁?”

    南宫清逸笑了下,做到南宫清崖身边,“你若是回答了我,我自然会告诉你。”

    南宫清崖点头道,“只要不是涉及原则性问题,我不推辞便是。”

    南宫清逸双手搁在膝上,“要是有人为了一己私欲拿整个家族为注,日后若他真心悔过,该不该被原谅?”

    “那要看程度,若是亡羊补牢,为时尚早,若是弄得家破人亡,被原谅了他自己也能心安?”南宫清崖想了想,认真道。

    南宫清逸声音低沉,“若是那二人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祸及其后代,是对是错?”

    南宫清崖眨眨眼,“有句话叫父债子偿,所以这事不能说对错,而是人情。”

    “人情?”南宫清逸皱皱眉,并不能理解。

    “若是追究根本,若没有之前的因,哪来的后面的果,所以,无论什么,到底是先做错的做错了,后来人便是有失偏颇,也该酌情处理。”南宫清崖认真道。

    “那你大伯一家,你也能做到酌情处理?”南宫清逸声音愈发低沉。

    南宫清崖愣了一下,神色黯淡摇摇头道,“我知道不能接受,不是恨他们。”

    南宫清逸脸色同样黯然,“你可想听个故事?”

    南宫清崖点头道,“你说。”

    南宫清逸低了低头,牵动嘴角道,“有个孩子,十岁之前与药罐子母亲相依为命,每天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有时候,甚至几天都吃不上一口热饭,可从来不曾向别人求过帮助。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母亲不许。母亲说,不能丢家族的脸。”

    他抬头笑笑,“你知道,那时候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不仅整日挨饿,甚至还要害怕母亲忽然撒手西去的滋味吗。”

    南宫清崖默然不语。

    南宫清逸声音低沉,继续道,“后来,母亲奄奄一息时,家里忽然跑进来好多人,将那孩子直接带走,甚至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未见上,就被丢进了一处满是短剑黄土白骨的坟冢中。”

    他声音幽幽,“那里没有阳光,没有其他人,甚至没有吃得喝的,只有一片死寂。他想活着,只能喝雨水,吃些蜈蚣蛇鼠的小动物,这样挣扎了两个月。”

    “后来,他们似乎终于想起他来了,便往里面丢些残羹剩饭,馊了不说还满是黄土,他不想吃,可不吃就会死,他更不想死。”他抬头看着南宫清崖,“这般,他过了十年,甚至忘记了怎么说话,整个人都麻木了。”

    他牵动了下嘴角,声音平淡,“你说,是谁过分了?”

    南宫清崖依旧沉默。

    南宫清逸站起身,微微伸了个懒腰,“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再见。”

    他迈步离开。

    在南宫清逸走出数丈后,南宫清崖忽然猛地站起身,“你等一下。”

    南宫清逸回头,笑容玩味。

    南宫清崖大声道,“对不起,是我们的错。”

    南宫清逸咧嘴一笑,转头离开,只是有略带笑意的声音幽幽传来。

    “那傻瓜说,世间有万般不尽人意之事,学剑只是给自己一个反抗的资格。”

    南宫清崖愣了一下,渐渐攥起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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